尤其是十二年前,在感知她死讯的那一刻,他踏着业火只想杀穿方外宫的时候,这些人也是这样称呼他的。
外人。
无关之人。
楚扶昀本以为他可以做到不在乎这个称呼,他也一直是这样的想的,哪怕暮兮晚在初来白洲时不信他的任何话,对他处处提防,他也觉得没什么——只要能照顾她就行,任何身份都无关紧要。
可他现在却觉得,“外人”这个称呼,未免太过难听了。
楚扶昀轻轻笑,他手中法术加重了几分,指尖一凝,瞬间,数条金光化作的铁链绕上袁涣轩,洞穿了他的琵琶骨,缚住了他的六经十二脉。
袁涣轩扛不住,手撑在地上,再次呕血。
“十二年前,你就是这样囚的她,是么。”楚扶昀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目光如刀出鞘,他低头端详狼狈的袁涣轩,一字一句不疾不徐。
袁涣轩心中大骇,他在恐惧与愤怒中终于触及到白帝容不得半点商量的杀意,他想夺走他的命,没得商量。
“白帝总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连她生命里最敬重的师兄也不放过。”
他再一次搬出了“师兄”这个身份。
因为十二年前,他就是靠这个逃过一劫的。
十二年前,楚扶昀也如今日一样想要杀他,那时这位白帝的气势更甚,杀气更利。
但最后白帝仍是止住了手,不为什么,就为白帝知道“袁涣轩”这个人,一直在少宫主的心中占了不少的分量,那时他强行忍着滔天怒意,比起杀人,到底选择了先去幽冥寻人。
袁涣轩也因此明白,白帝总归会看在他与少宫主的感情面子上放他一马。
可今时今日,不知为何一切都变了。
“师兄”这个身份似乎成了一张催命符,他越提,白帝的怒火似乎就越压不住。
楚扶昀依旧看上去风平浪静,但眸子里全是静水深流的冷恹,比雨还凉,比霜还寒。
他似乎没了任何耐心,手一挥,接二连三的法术打穿袁涣轩的身体,毁了他的六经十二脉。
袁涣轩再扛不住,惨痛地叫了一声栽在地上,浑身血迹蜿蜒,粘稠泥泞。
“哈哈哈……”在意识到白帝是彻底不打算饶他一命后,袁涣轩整个人都变得癫狂颓丧了起来,他看着白帝,仿佛堵上一切似的拨动了袖中的一处机关。
楚扶昀蹙了蹙眉,就在他打算顺手割了他的喉咙时,忽见地面玄光一显,一道禁锢阵法瞬间在地面生成,直直朝着他袭来!
袁涣轩冷笑一声。
他启动的这道阵法是方外宫中极为精妙的一道困阵,虽不及绝仙阵与留天阵,但也有着足够的威力,白帝可没少宫主那么擅长解阵,一时半会,他……
心中的笃定还未落定,袁涣轩就遽然变了脸色。
他惊愕地看见,楚扶昀后退几步施法凝诀,反手精准地点了几处阵眼后,金戈一挥,原本威力不浅的阵法就轻飘飘,不堪一击似的熄灭了!
袁涣轩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时哆嗦,连表情都忘了。
要知道,方外宫的阵法一向震慑十洲,此阵若是少宫主来,可解,素商来,也可解,但白帝怎么可能会如此轻而易举的……
“我是不善阵法。”只见楚扶昀捻诀念咒,一拂袖,所有符文全部烟消云散,“但她会的东西,我到底也会个一二。”
袁涣轩在电光火石间如遭雷殛,神情是极度的不可置信。
“你到底是……谁?”
楚扶昀站定了,他一抬手,手中七杀枪的枪尖直抵袁涣轩的心脉命门。
然后,他笑着,反问了一句。
“占了她师兄的身份这么多年,就从没打听过,她因何如此在意兄妹情么。”
袁涣轩被这石破天惊的话砸的宛如五雷轰顶。
冷汗一颗一颗从额间淌下,连剧痛都顾不得了,因为他忽然根据过往数十年的细枝末节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荒诞的可能性。
楚扶昀轻轻地,笑了。
“自然是因为,她有一位,真正的师兄啊。”
缓缓一推,长枪枪尖没入袁涣轩的心脉。
“十二年前她落入你的陷阱,受了苦,受了委屈。”
楚扶昀看上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今站在阴影里,却超然出尘。
“我这个当哥的。
自然要为她,讨个说法。”
袁涣轩面色惨白。
他万万没有想到,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素商宫主的座下,真的只有暮兮晚这一位弟子吗?
这一消息宛如当头棒喝,劈得他神思彻底崩溃,连所有的剧痛都忘了。
他终于知道这么多年,她对他的信任为何来得这么轻而易举了!
移情。
素商宫主的座下一直有着另一位弟子。
一位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的弟子,那是她名正言顺的师兄,同出一门,比任何客套关系都来得更紧密,更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