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们想,看来白帝对少宫主果然并无半分情愫,明明知道她也在筵席上,但全程,他压根没有打算来同她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暮兮晚呼吸有一瞬停滞,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假借喝酒转移自己同样注意力。
真过分,她想,凭什么别的姑娘喜欢一个人就可以大大方方,而她暗恋一个人,就得小心翼翼?
暮兮晚继续喝闷酒剥螃蟹。
“少宫主。”一位仙侍碎步来到暮兮晚身前,轻声道,“冒犯了,您的螃蟹与冰酒,小仙都得撤走一半,我给您换别的。”
这下,所有人都奇怪地朝这个方向看来,谁也不敢相信眼前一幕——少宫主在白洲居然过的这么艰难吗?连吃食上都要苛待她?
暮兮晚像护食一样赶忙护住螃蟹和葡萄酒,震惊道:“小气,你们抢食呢!”
仙侍连连告饶:“不是我们不许,是将军的旨意。”
四周的喧嚣一下子静了,所有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这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好奇且探究的竖起了耳朵——白帝说什么了?白帝不许他夫人吃饭?
果然!这就是一对貌合情离的虚假姻缘!
一时万籁俱寂,在众目睽睽下,仙侍很平静地开口了。
“将军说,前几日,少宫主刚着凉病过一场。”
“他说,她身体未愈,让我们少让她吃寒凉之物,外面风大,筵席结束送她回去时,也记得为她多备几件衣服。”
话音很低,但奈何一众仙家都竖着耳朵在听,所以所有人都听见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简直不可置信!
“将军方才专程赶来,就为了这个?”有仙子惊诧道。
仙侍笑眯眯:“就为了这个,再没说别的了。”
暮兮晚怔住了。
别说她了,在场没有人不怔住的。毕竟谁都知道白帝一向不喜筵席,他昨日刚刚出征归来,正是最忙也最累的时候。
他一身风尘仆仆特意来此,就只是因为听说今日筵席上多冷食,所以得亲自叮嘱一句——别让少宫主着凉。
仙家们瞬间觉得“貌和情离”这句话是无稽之谈。
许是因为酒喝多了,暮兮晚面红耳赤,顺口问道:“将军呢?”
仙侍答:“将军去休息了,他近日实在忙了太久。”
闻听此言,有仙子羡慕,有仙子嫉妒,亦有多事打趣者,一时间众人面上精彩纷呈,却无一不震惊白帝对她的照顾。
暮兮晚喝着酒,酒意上头,脸上的燥热感越来越烫。
……
天色渐晚,暮兮晚从筵席上离开时,已是入暮时分。
她没让仙侍送,只想一个人在芦苇边走走,醒醒酒,让自己保持清醒与冷静。
也是这个时候,她望见了在水边的芦苇仙亭里沉眠的楚扶昀。
四下无人,芦花纷飞,仙亭里有石桌有靠椅,楚扶昀凭椅而坐,单手撑在额间阖眸浅眠着,桌上还有处理了一半的公务,似乎是方才一直在忙。
哪怕是长明下凡,到底也会累,会倦,和四生六道所有生灵一样需要休息。
暮兮晚拎着仙帛裙摆,放轻了脚步走进仙亭。她在他身边很近的地方坐下来,抬起眸,认真端详着沉睡时的他。
她忽然,忽然很想同他说一句喜欢。
她很想像筵席上的其他仙子一样,敢直白而热烈的去诉说她的喜欢。
她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喜欢呢?
能直接说吗?不,不行,这太奇怪了,她以前对他说的最多的四个字可是“我讨厌你”,一下子变成了喜欢,楚扶昀肯定会觉得她莫名其妙。
况且,他与她之间没有红鸾契。
这意味着楚扶昀可能并不喜欢她,他对她的好,或许更多出自一种责任,她要当真那就是自讨没趣。
暮兮晚趴在桌上看他,看了他很久很久,直到一暮夕光照过来,一笔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摄人心魄。
鬼使神差的,暮兮晚屏住呼吸凑上前,像只偷腥的猫一样,安静的,柔软的,赤忱的,将一个吻交托在了他微凉的唇角。
彼时尚且年少的姑娘不懂含蓄,没学会试探。
她只会亲人。
也是在这个时候,楚扶昀眼睫一颤,睁开了眸子。
暮兮晚被吓到惊恐:“啊——!”
她像做坏事被发现了那样下意识想逃,可太慌了,以至于连站都没站起来就踩着裙摆要往地上栽倒。
楚扶昀顺势抬手,一揽,扣住她的腰,就这样稳稳当当将人逮住了。
“不要胡闹。”他没有对她逾矩的举动多说什么,只是淡漠的,轻声斥责了一句。
暮兮晚说话结巴:“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气息落在我唇上的时候。”楚扶昀平静道。
暮兮晚脸颊蓦地红了,她在慌乱中试图组织语言——我该说什么?不该非礼你?不该仗着你不设防就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