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赵若兰这边也有了好消息,她也成功入选了!
时光飞逝,转眼就来到了三月下旬,距离4月的广交会还有半个多月,应城代表团的所有人员就集体来到了省城,来进行关于外事纪律以及对外礼仪的集中培训。
此时,国内的外国人可比大熊猫还稀少,为了避免人员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也为了避免因文化差异所造成的不必要的麻烦,正所谓“外交无小事”,省内参加广交会的各地代表团都齐聚省城,进行统一培训。虽然代表团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各企业的销售人员,但现在满世界跑着找货源的多是采购员,销售人员反倒不必天南海北去推销产品,甚至因为物资匮乏,大多数货款都是现结,极少有先发货后付款的情况,更不需要像后世一样跑到各地催货款,是以,他们出差的经验也并不算多,加上人生地不熟的,各个都显得十分拘谨,生怕一句话说错一步路走错,干脆都肃着脸沉默起来。
赵朱本就是以商务局的身份加入的代表团,不等领导开口,她就主动到了商务局另一个参会的同事面前,笑道:“杨姐,我去办入住手续吧?”
杨安安正从包里掏东西呢,见状干脆把装着介绍信的布包一起递了过去:“好呀!那就麻烦你了!”
赵朱连忙接过东西,来到了招待所前台,很快,就办完了一行二十人的入住手续。见状,领队的周市长也暗自点头:这小赵同志人还挺勤快,本以为是被塞了个乘轿子的,没想到人家倒是一点也不娇气。
安排好了房间,赵朱把钥匙发给了大家,她自己却留在了最后扫尾。
抓了把瓜子放到了前台桌面上,赵朱笑眯眯打听:“同志,我打听个事儿,开水房是在哪儿呢?咱们招待所的食堂又是在哪边啊?”
前台的女同志瞧见那把瓜子里还夹杂着几个糖果,甚至还有两颗“大白兔”,她立马就勾起了唇角,随手捏了颗瓜子嗑着,便回答起了她的问题来。
赵朱记下了招待所的各种情况,同时连连道谢,等听她说完,又一脸不好意思地问道:“同志,是这样,我们是从应城来省城参加外事培训的。麻烦跟你打听个事,不知道咱们招待所里住的还有别的参加广交会的队伍吗?不知道我们来的算不算早啊?”
他们办理入住的时候,介绍信上都把情况写明白了,前台也没什么可防备的,她心道这小姑娘怕是想在领导面前表现表现,打听一下别的代表团的消息,这也不奇怪。说起来,各个地方企业的业务有不少重合的,也算是竞争关系,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姑娘又挺大方,她便答道:“你们可不是最早的,洛城的比你们来的要早,昨天就来了,还有汝南的,也比你们早一些,刚为他们办完手续,你们就到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赵朱又朝她道了几声谢,这才转身离去。
第044章多智
汝南代表团的房间里,一个留着平头戴着眼镜的青年正在一个包裹里翻找东西。
带队的刘副市长上了年纪,明明已经入了春,天气反常的很,又来了一场倒春寒,他的老寒腿受不住了,怕招待所里被子薄,就特意带了一对护膝过来。谁成想,他翻找了半天,老腰都累疼了,却硬是没找到,同屋的小金瞧见了,便自告奋勇帮他翻找起来。
刘副市长坐在一旁,一边把手攥成了拳头抵在膝盖上按压,一边低声嘟囔道:“我记得拿出来了啊?该不是老婆子忘给我带了吧?”
膝盖的疼痛并未因为按压而得到缓解,虽然明知不能把膝盖掀起来直击痛处,他的手依然徒劳无功地按压着,口中越发肯定:“这个老婆子,老是丢三落四的,肯定忘给我带了,我说自己收拾吧,她还不依,回去我就得说说她。”
他刚想说让小金不要找了,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小金闻声,一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面朝着门口走去,口中同时发出询问:“是谁啊?”
门开了,见门前站着一位陌生的高个子女同志,他愣了一下,还以为是招待所的工作人员,正要问她有什么事,却见那位女同志璨然一笑,十分热情地自我介绍起来:“你好,同志!我是来自应城广交会代表团的赵朱,请问你们是汝南代表团的吗?”
小金点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见那位女同志又开了口:“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提前来认识一下,毕竟到了广交会上,咱们可都是老乡了。对了,听说你们刚入住,顺便跟你们说一下:开水房在一楼的最南边,食堂是在院子西头那个平房,供应早餐的时间是六点半到七点半,午餐是十二点到一点,晚餐是六点到七点半,过了点儿食堂恐怕就没饭了,给你们提个醒,那就不打扰你们啦,再见!”
赵朱口齿清晰,把时间地点都说的清清楚楚的,小金连忙记下这些情况,可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见那位女同志已经转身离开了,他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就听见屋里面刘副市长已经问了起来:“小金,是谁来了?”
小金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是来参加广交会的同志们都特别热情大方吗?那位女同志来敲门就只是顺便给自己说那些闲话?
“不认得,一个女同志,说是应城代表团的。”他回着话,迈步往屋里走去。
言罢,他弯腰拎起了桌旁开水瓶摇了摇,听里面只有零星水声,他不由心道——别说这闲话还挺有用的:“刘市长,要不我先去打壶开水给您泡泡脚,也能缓解一下!”
“哟,那可太谢谢你了!我这老寒腿疼起来,挪动一下都困难,真是麻烦你了。”刘市长连忙道谢。
刘耀宗当上这个副市长纯属偶然,原来主管经济商务的前副市长在运动厉害的时候,被人举报后遭了殃。于是,他一个快退休的老好人,因为资历老,平时做事不显山露水的却从无纰漏,反而被提拔了上来。他脾气好,平日里也低调,走大马路上跟个老农民也差不太多,是以跟他共事过的人也都跟他亲近些。不过,他这个什么闲事都不管,一心等退休的老好人又是怎么摊上了这个劳累活儿,那就说来话长了,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等到第二天,大家集合一起到了集训的会议室,小金才算是得着机会正式跟赵朱同志做了自我介绍。
准确来说,是赵朱同志手里拿了个小本本,挨个儿跟会议室的各地代表团要起了联系方式来。
因着她昨天的有意提醒,不少人瞧她都眼熟,一般也不会拒绝,饶是有几个鼻孔朝天的主儿,赵朱也是一笑而过,既不强求,也不显尬尴,反而衬得那几个人格外傲慢无礼。
人怕出名猪怕壮,赵朱这四处串联的举动,把带队的周市长都搞蒙了:这姑娘,是挺勤快活泼的,但是不是有点活泼开朗过头了?怎么跟什么人她都要上去搭几句话呀?
不光是他,别人也多了不少闲言碎语,无非就是应城代表团那个赵朱爱出风头之类的话。
说句实话,这能去参加广交会的,最次也是各企业里的科室领导,多多少少也爱惜面子,谁能像她这样四处主动结交呢?哪怕是见着自己本市的领导,也未必能拉下的脸来逢迎一二,更何况外地代表团的人了!
周思齐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赵朱同志真是精力充沛啊,这满场飞的都不见人影了,哈哈哈。”
他这话却是对着跟赵朱住一个屋的赵若兰说的,赵朱提议她们在工作时不论辈分以姐妹相称,别人不明就里,见两人关系好,还打趣她们都是一个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赵若兰哪儿能听不出这玩笑话后面的意思?她连忙赔笑,又替赵朱解释了一番,但心里面已经在暗暗叫苦不迭:“她这到底是在干嘛啊?”
虽然对赵朱的身份有着某种猜测,但这一年多来,她们早就成了交心的朋友,她怎么看,也觉得赵朱不是这么爱钻营的性子,怎么今天一反常态,成了个“花蝴蝶”了?
等赵朱刚在她身旁坐下,她连忙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干嘛去了?周市长刚才找你呢!”
赵朱还没答话,就看到周市长投来的不悦目光,她咧着嘴冲他一乐,把在一旁的赵若兰看得头皮直发麻,而周市长更是满心古怪:这姑娘表面上看着机灵,其实别是个傻子吧?怎么看不懂人眼色呢?
好在培训正式开始后,赵朱就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老老实实听讲,认认真真做笔记,一点也没有刚才那张扬的模样,周市长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来。
集中培训为期十天,这段时间赵朱白天听课,晚上在招待所串门儿,要问来上课的老师都叫什么名字可能有人答不上来,但要说起赵朱来,那可是人人都认识!
刚开始,还有人嚼舌头,但不出三天,就连闲话也消失不见了,这倒不是大家的品格突然有了质的提升,而是赵朱在串门的时候,竟帮忙谈成了一笔生意:让洛城轴承厂把他们的废旧钢铁卖给了舞州炼钢厂!
虽然有投机倒把罪,但那说的是自己获利,人家赵朱可是一分钱没赚,白白替两家企业牵线搭桥,一下子解决了两家的难题。
此事一出,众人面对赵朱同志时,在原本的亲切之中又多出了一丝热情:谁敢说自己厂里没几件头疼事呢?
做这种牵线搭桥的活儿,搁过去就叫“掮客”,搁后世那就是咨询公司,说白了,就是利用信息差。后世好歹还有互联网,有某宝某多某东,有海鲜市场,想买东西立马就能搜到,现在可没有那么便利。
尤其是现在连报纸的种类也极少,报纸上的广告也消失久已。而全面计划经济时代,宏观调控必有一定的滞后性,具体到每个企业,又难免都会有一些计划外的需求与产出。这自然也变成了各个企业的头疼事!
赵朱同志串门的成果日益丰硕,连着又为好几家企业解决了几件为难事,这下可好,原本还自恃甚高的那几位也放下了身段,对着她也露出了笑脸来,赵朱也没计较他们的前倨后恭,依然很认真地记下了他们的需求。
原本周市长对她这不务正业还颇有微词,但很快,连他也感受到了连带的优待——原本没怎么拿正眼看过他的某个同级,居然破天荒主动跟他打起招呼,还态度很好地聊上了几句。
周市长立生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再看赵朱同志,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竟莫名有了种“我家有女初长成,孩子出息我沾光”的老父亲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