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坐在临窗的榻上,轻声道来:“二哥哥要来将军拜访广威将军,我是来见你,为何又哭了?”
盛婼垂眸敛眉,眸光黯然,“昨日,盛家打发人了,要我回府,说是要给张小娘子一个交代,否则便要将我逐出盛家,从族谱上除名,连带着我母亲也要被除名清秋,我爹就是这么狠心,为了张丽娘要把逼死。”
盛佯要为张丽娘讨个公道,就必须拿盛婼正法。
清秋起身,环抱住坐在凳上的盛婼,柔声道:“别怕,盛姐姐。”
“没做过的事,自然不能认,盛大人如此薄情寡信,日后定无善报,盛姐姐你莫怕,你好生待在将军府,我去查那张小娘子。”清秋温声安抚。
不过时,似有什么崩裂,只见晴光入室,勾出一抹极其澄澈的湖蓝,好似碧空长风吹进房内。
盛婼乍一抬眼,见是付高越,不由得埋进清秋怀里,幽幽转过头。
付高越横眉,问道:“盛三姑娘,你从前不是这个性子,怎么到这儿就怕了。”
清秋气得柳眉倒竖,急道:“二哥哥你胡说些什么,这是将军府又不是宅里,还由你撒泼了吗!”
何彬与师无涯齐齐进屋,何彬愁道:“付娘子,我已将婼婼的事尽数告知,谁知他踹门就进来了。”
“婼婼吓到了没。”何彬觑她一眼,盛婼呜咽不语。
付高越上前临至清秋身边,盛婼环抱着清秋的腰,她埋在清秋怀里不肯见人,盛婼以往最是傲娇,张扬且明媚,一举一动都是世家闺秀的傲气。
如今却扑在他妹妹的怀里,付高越蹲下身,眸光荡起涟漪,他柔声道:“不止有清秋在,我信你不会做那等事,盛三姑娘。”
良久,盛婼咽下抽噎声,缓缓抬眸,转头看向付高越,他仰目看她,好似将她奉做仙女敬仰。
付高越目光怜惜,郑重其事地道:“盛三姑娘,除了清秋,我可以做你的退路,无论——”
“够了二哥哥,哪里就到了那个地步,莫要再说些丧气话!”清秋止住他的话。
直至今日,清秋才看清她这个二哥哥心里竟有这个心思,她从前怎么没发觉,他待盛婼是不同的。
盛婼美目含泪,眼若秋水,目光流转在付高越身上,一时无话可说。
何彬皱眉长叹,道:“高越,婼婼再不济也有我在,你们何须搅和进来。”
师无涯眸光一转,停在清秋身上,清秋自是察觉他的目光,只是她无心在意,现下最要紧的便是盛婼的名声。
付高越心中有疑,盛婼虽说任性了些,可杀人这种事,他不信盛婼做得出来。
此刻,他宁愿盛婼任性骄纵些,如此她便不会伤心。什么名声,付高越都不甚在意,他只愿她能自在些。
盛婼眼睫低垂,朱唇轻启,问付高越:“你信我”
“我信你。”付高越笃定颔首,温声道。
闻言,盛婼眸光忽亮,唇角轻扬,心中生出几分宁静。
“此事尚未传扬出去,只怕有朝一日,被谁走漏了风声,到那时婼婼的名声恐怕就真的毁了。”何彬连连叹气,心疼地看着盛婼。
盛婼起初想回外祖父何家,奈何何元稹不肯让她回去,盛家早前就同何元稹说了盛婼的事,何元稹见孙女品性不佳,只得将她赶出去。
如今只有何彬还愿能护着她,何元稹几次劝说何彬将盛婼送回盛家,何彬置之不理,却又无法为侄女正名。
清秋忧心盛婼的处境,无处去留,就连待在舅舅家日后也是要为人不齿的。
盛家明摆着不认盛婼,只等着押她回去认罪,这原本只是盛家的阴私,但盛婼的身份注定了这场祸事并不简单。
清秋回想起吕汀英所说的一席话,如今官家病重,二大王和太子都在暗中拉拢势力,何家为太子做事,盛家又与二大王交好,张丽娘又是张氏出身。
盛家自然而然地向着二大王,也向着张丽娘。
清秋心内惶恐,若要帮盛婼,就得理清这一层,这不仅关乎盛婼的名声,还与朝堂上的暗流涌动有关。
可这一切与盛婼又有何干系,盛婼只是闺阁女儿,却要成为当党争的牺牲品。
清秋心知她如今的安稳日子都是父兄所挣下的,正是因为如此,她和盛婼其实并无差别,盛婼因母亲逝世,在盛家过得艰难,外祖父家又日渐衰颓。
倘使有一日,她的父兄不再得势,恐怕她也会想盛婼这般无助。
清秋不敢深想,从那样的思绪中跳脱出来。
付高越似有些话要单独同盛婼说,清秋只好先退出来,盛婼叫她安心去,见盛婼心情大好,清秋稍稍松了口气。
清秋行至院中亭下,身后有人跟着她,不必想也知是谁。
“你方才在想什么。”清秋回身问他。
师无涯目光闪躲,敷衍道:“没想什么。”
清秋沉声道:“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师无涯你觉得就是盛姐姐做了那件事。”
师无涯倏然垂眸,一时无措,道出心中所想,“清秋,若无证据,她就是最直接的凶手,你可晓得那是一条人命。”
清秋暗暗垂眼,不与师无涯纠缠,师无涯忙上前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王郎君已候在府门外。”清秋淡声道。
师无涯倏地顿步,望着清秋远去的身影,心头陡然失落。
清秋与王恒一道离开马行街,王恒并未问盛婼的事,只说了些闲话趣事,清秋心口闷,没去接王恒的话。
王恒见她心思重,便也不再说。
清秋匆匆回付宅,还未至杏院,就见云露快步追来,欢喜道:“姑娘,大姑娘回来了,正在棠院等着姑娘呢。”
闻言,清秋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棠院去,上回相见还是她回汴京,后来宫宴没能瞧见付清岁,这是她们第二回在宅里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