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微微仰头,在王恒眼中见到了万顷银河,盛满柔情。
目光如勾连的火绳,一触即燃,清秋慌忙别开眼,视线一时间找不着落定点,复又眺望远处断桥残留,这才稍稍静下来。
“清秋,你当真愿意嫁给我?”王恒顺着她的目光停留在断桥边的两道英挺的身影。
清秋瞧着断桥边模糊的人潮,只将视线落在亮晃晃的花灯上,几盏形状各异的花灯倒叫清秋想起七夕时与王恒买的鱼灯。
王恒的话,清秋未听清,复又问他说了什么,王恒却换了句话。
“清秋,杭州的一切你都喜欢吗?”王恒余光瞥向她,注视着她微妙的神情变化。
清秋道:“我自小在杭州长大,杭州风土养人,我是喜欢的。常也初次到杭州,我本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可我也好多年不回杭州了,怕是不能够了。”
王恒垂下眼睫,轻声道:“虽是初次到杭州,但却比汴京自在些,西湖淡妆,佳人在侧,我喜欢杭州的一切。”
“杭州的一切?”清秋咀嚼着王恒的后半句话。
王恒初次来杭州,在杭州连一日都不曾呆过,何来喜欢杭州的一切。清秋略一思索,只消片刻便明白过来。
这是一句情话。
王恒所见的杭州,除却西湖之外,就是她了。
清秋含羞垂眼,茶楼烛光幡然起跃,显出少女灵动的双眼,只见她远山黛眉,朱唇玉面,好似月中玉兔。
王恒在她的眉眼中失神,清秋眸光流转,乍一见王恒呆头鹅的模样,竟觉有趣,掩唇轻笑。
“常也,我第一次见你这样,不像你平日里收敛的那样。”清秋笑道。
王恒和煦的目光攀上一丝别样的情绪,亦笑得眉眼弯弯,“平日里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样?”
此言一出,清秋在脑海中搜寻着与王恒有关的画面,王恒在她眼前总持有风度,时近时远,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青山寺的两年,她与王恒虽说时常见面,可也很少交心,乍一回想清秋倒说不出他平日里是什么样。
清秋凝眉,思忖道:“大抵是温雅些,稳重些,今日要呆些,倒有几分不像你了。”
语罢,王恒眸光清亮,痴痴一笑,道:“你所见既是我,日后我与你所想有落差,你当如何?”
清秋心下疑惑,她瞧着眼前王恒这般模样,倒不像会有落差。
月华似水,涓涓流淌,洒在西湖水面,游人多数已归家,只余收摊的小贩。
点点银辉落在王恒眉眼之间,衬得他似无欲无求的仙人,周身缭绕着凌冽不可近的仙气,清秋眸光微微颤动,心道王恒或许与她想的有些不同。
所谓落差,即是不合心意,可王恒是她的未婚夫,纵使日后不合心意,她应当包容,何况她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闺秀。
“落差嘛,常也,我日后与你是夫妻,夫妻之间相互包容,彼此扶持,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其实我的性子有些执拗,若我不合常也的期待,常也当如何?”清秋凝神盯着他,打量王恒的目光。
孟子言: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
见她双眸似秋水满盈,泛着皎月薄光,王恒眸中含笑,将她的目光视线尽数包裹,两厢对视,他离她只半步之遥。
长凳之间,仅仅一拳之隔,观墨见此悄然退到一旁的铺子里。
王恒垂眸看她,喉结滚动,视线从她的双眸移至她的唇,朱唇轻抿,泛着些许水光,看起来格外的莹润柔软。
清秋醉在他缱绻温热的目光中,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浅薄,唯独眼前人清晰明亮。
清秋败下阵来,逐渐在他的眼中慌乱,正要垂眸躲开时,王恒倏然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抬起她的下颚。
“别动,”王恒细语呢喃,指腹碾上她的唇,“再看我一会。”
唇上覆着的指节,温热细腻,热络的气息扑面而来,王恒的目光逐渐炙热,仿佛在试探着即将濒死的猎物。
那样的目光不像他。
清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的渡到她的脸颊。
王恒倾身上前,离她越发的近。
清秋微怔,本欲开口说话,可王恒指腹碾着她的唇,力道恰好止住她想说话的心思。
他的视线自上而落,很近,近得清秋听见他的吐纳声,深重沉闷,仿佛有万斤石头压着他。
目光交汇,瞳仁倒映着对方的漆黑的眸子,咫尺之遥,清秋心下惊慌,心知王恒稳重,可他离得太近,仿佛下一刻便会亲上。
第40章落下一吻
月色溶溶,秋风沁凉,风声拂过耳畔,吹动裙裾发丝。
如玉石般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清秋眸光轻颤,心下抵触,正欲起身时,王恒按住她的唇珠,俯身垂首落下一吻。
吻得轻薄,如春日绵绵清风,又似溪边潺潺流水。
清秋说不清楚那吻落在何处,王恒的指腹仍抵在唇畔,很近,很轻,他灼热的气息扑撒在清秋鼻尖。
王恒一时意动,心知失态失礼,可爱的人当真在身侧,又怎么放手,他不是君子,亦不想做个君子。
他怕输给十二年的青梅竹马,故而想尽快定亲,想用一纸婚约圈住她。
生平第一次,王恒觉得自己如此卑劣,纵使卑劣,他的目的却达到了,雀跃不耻交替横在他的心头,最终这刻的欢喜占了上风。
清秋轻微地动作让他略有失望,可他终是落下一吻,不敢再往前唐突。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