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只一个姑娘家家能掀起什么浪来,我不是瞧着大哥多年来孤寡一人,带个标志的小娘子回去给大哥做媳妇,这不是两全其美吗?”他道。
人已上船,多说无益,刀疤脸冷哼一声,朝船艏走去,他紧随其后。
“三弟,你上去看着后面的船,待到入夜就放下船帆,这次有大货。”刀疤脸把玩着腰间长刀,厉声道。
他所唤三弟本姓陈,家中行三,因而刀疤脸唤他三弟。刀疤脸本姓赵,如水寇后能力出众,被敬称为二哥。
陈三眸子一转,开怀笑道:“我知道的二哥,这回我打探清楚了,是韦掌柜的货要走龙山渡运往汴京,虽说瞒得紧,但她家的婆娘是个不把门的。”
陈三混迹杭州各大商铺,韦家本是瞒得严严实实,可刘氏不知发了什么火,在铺子里破口大骂,直说“什么官家小姐不得了”、“我家金山银山”、云云。
字里行间都透出了一批货,他本就耳聪目明,只消她几句话便推断出来。
赵二微眯着眼,沉声道:“这批货不假,但我听到风声说朝廷派下了人来,你晓不晓得那人什么来历,打探出来了吗?”
他们在江上作恶许久,但却不常犯事,只挑大货下手,官府想抓也无法时时盯着,只得守株待兔。
说是要来捉他们,他们也早有对策,且他们这一行人水性极好,要想拿住他们只得看谁命硬。
“我在打听了,并没有派什么人来,那杭州知府没有动静,兄弟们都在观望着,没瞧见有什么人来,渡口也派人看着,没什么官儿来。”陈三看着五大三粗,实则做事滴水不漏。
赵二点头,正色道:“看紧些,那女子带了镖师,先把镖师药了扔到江里喂鱼,别打草惊蛇。”
陈三会意,带着两个弟兄前去船室。
——
清秋独自坐在船室窗边,江上风冷,吹得她心头慌乱不安,适才她见着的刀疤脸的眼神,并非善类。
清秋胸闷心悸,绞紧手中绣帕,倘若真是遇上了贼寇,不
这不是遇上了贼寇,而是上了贼船。
清秋恍然抬眸,眼睫不停颤动,手心浸出涔涔冷汗。
细细想来,这一整艘船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各个眉眼狠厉,纵使再多的镖师,也不至于一个女子都没有。
可如今就是知道这是贼船,又有什么办法。
茫茫江浪,前无去路,后无退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思及此,清秋心下大骇,胸膛闷得剧烈起伏。
暮光渐起,江面霞光浮金,恰此时船室移门轻响。
清秋堪堪回过神,抬手掩着胸口,压下所有惊惧,镇定开口,“谁?”
“小娘子,方才你不是要公凭?”那人语气轻快,似有调侃之意,清秋听出他的声音,是方才上船时的梢工。
她如今没有退路,饶是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
第37章“付清秋,你是不是疯了。”……
清秋理好衣裳,缓缓起身,淡声道:“不妨事的,既已上了船,定然是相信船家的。”
话落,陈三不肯离去,定要见到他人才罢休,他笑道:“小娘子还是看一看,也好好放心不是?”
清秋心知是躲不过了,只垂手去拿身边幂篱,推开移门,眼见陈三身后带着人,清秋不自觉地一颤,陈三瞧出她有几分害怕。
“小娘子莫怕,这都是船夫,随我们一道的。”陈三满面堆笑,对她十分殷切。
陈三将公凭递给她,清秋顺势要去接,刚触到公凭一角,陈三的手竟握上她的手,那只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她白皙细嫩的手。
清秋胃里翻江倒海,忍着恶心和泪水,任他揩油。
不多时,陈三狡黠一笑,松了手,清秋迅速抽手拿过公凭,她哪里见过市舶司的公凭,饶是是假的,又能说些什么?
清秋故意将公凭拿倒,看了看,嫌道:“这上头写的什么司?我怎么没见过,怕不是蒙我?”
陈三见她捣鼓半天也未看出什么名堂,道:“小娘子不识字?这是市舶司,官府发的公凭,你瞧上头的落款。”
陈三色迷迷地盯着她,正要上前去给她指,清秋忙转过身,对着窗仔细看了看,道:“我以为是什么呢,有就行了。”
清秋随手往后一扔,一纸公凭打到他脸上,陈三痴愣愣地接着,直勾勾地凝视她,眼前人虽戴着幂篱,可身段轻盈,杨柳细腰,迎着窗的薄薄目光,隐约可见她面部轮廓。
只这背影就让他垂涎,陈三只恨还未到时候,等到今夜一过,抢了韦家的货,人才两全。
思及此,陈三回过神来,道:“小娘子今夜恐怕不安稳,留两个人给娘子使唤可好?”
自然不好,这不明摆着监视她?
清秋思忖片刻后道:“不好,我自己带了人,不需要别的人来,我饿了,叫我的女使给我送饭来。”
这艘贼船,只她们一行人,云露绿柳现如今还不知是何情况。
陈三听她语气坚决,心生恼意,却又不得不将就她,这船都是他的,难不成还怕她跑了,笑话。
“小娘子说得有道理,我去寻一下那两个娘子。”陈三抬手示意身后两人退下,不过多时,陈三也退了出去。
待他一走,清秋急喘口气,腿下一软,跌坐在窗边。
这同她在韦家的境地不同,韦家心思再歹毒也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此刻她面对的杀人越货的贼寇,只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在江上丧命。
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刻,已过了很久。
这回谁又会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