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行狐疑地回过身去,漆黑的眼眸落在身后的棺椁上。他缓缓行至棺椁旁,贴耳倾听,沉闷的拍打声与微弱的“救命”二字,清晰入耳。
陆长行眸色一凝,低喝道:“快掀棺,里面躺着的是曾芩燕!”
陆萧玉一愣,忙不迭地带领众人开始撬棺。奈何棺钉入木极深,又无趁手的工具,众人只能持佩刀一点点撬开棺盖。
漫长的等待后,憋闷许久的曾芩燕面色青白地趴在棺椁上,大口喘息:“谢天谢地,终于又活过来了。”
陆萧玉急忙扶她出了棺椁,急切地问道:“你怎么被关在棺材里?”
曾芩燕扶着胸口,微微喘息,待气息稍平,她打量了一番灵堂,无力道:“还能为什么,发现秘密被灭口呗。”
她起身,缓步走向后墙,语气中透着几分笃定:“这灵堂曾是一间杂物房,地处偏僻,两个月前突然修缮,我便觉得奇怪,没想到竟是用作埋葬活人的墓穴。”
她伸手轻抚后墙,继续道:“万幸我留了个心眼,让当时的工匠偷工减料。只维持了主家体面,明面上的雕花砖石和瓦片做的精致,而后墙原有的两扇窗,只买通匠人用土砖敷衍垒建。轻而易举就能被击穿。今日暴雨,门外不好点火,我们可在内部起火,以此分散她们的注意力。”
她说罢,猛的踹了墙面一脚,原本光滑的墙面竟簌簌掉落下土渣来。
众人皆是一片喜色,一面替她打着掩护,一面加快了墙面的凿击。很快,墙面就漏出了一个洞口。
陆长行看着洞口忽而问道:“陛下是早就知晓齐府不忠了吗?”
曾芩燕随口回道:“也不是很早,这几日而已。”
风势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拍在人脸上,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申敬挡着眼睛,一路冲进了正厅,庄与之急急迎上:“怎么样?”
申敬抹去额头上的雨水,沉声道:“府门外都是暗哨,士兵候在街头巷子里,差不多上千人。”
庄与之本欲回宫,可尚未到城门,便被母亲连拖带拽地拉回了府。方知今夜西川王携诸臣入宫,意欲逼宫。听到申敬之言,神色焦急,忙回头冲到裴丰羽身侧:“父亲,你快想想办法啊!”
裴丰羽却依旧淡定自若,轻轻饮了口茶,语气淡然道:“想什么办法?左右你又不得宠,她死便死了,爹给你寻个更好的女子入赘,岂不更好?”
庄与之一脸愕然与震惊:“父亲!”
驸配庄绿夏削了块果子递到裴丰羽手边,闻言道:“和你父亲喊什么?先前不是你自己哭着喊着求你父亲把你接回府?说自己不受待见,说郭嘉安恃宠而骄,还说诸君都看你不顺眼。怎么?人家就给了你点甜头,你就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冷落三年的?”
庄与之急道:“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父亲,你不是说过,自家人是内耗之争,决不能让外人坐收渔利。难道你都忘了吗?”
裴丰羽抬眸瞥了他一眼,语气轻飘飘的:“那我改变主意了。因为我发现,无论谁是凤帝,大皇子府的地位都不会减,我干嘛吃饱了撑得替她出头?”
庄与之一愣,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莫名觉得眼眶一热:“你们不救!我救!”说着,负气转身而去。
庄绿夏见状,轻叹一声:“儿大不由娘啊。”
裴丰羽白了她一眼,起身道:“走吧,一道去凑凑热闹。”
第80章第80章晋江文学城
戌时已至,御宴楼内一片狼藉。终于在一处隐秘的暗室中,寻到了解药。
韩惜灵看着眼前匣子里的药瓶,冷冷地瞥了一眼脚下遍体鳞伤的白袖:“早说不就好了?非要吃这苦头。”
鲜血早已将白袖的衣衫染成鲜红,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韩惜灵,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
韩惜灵却似毫不在意,只将其中两个较为特殊药瓶揣入怀中,转身离去时,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留着也是祸害,都除了吧。”
暴雨如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随侍忙撑着伞上前,韩惜灵侧身望向东区。登仙阁与思贤阁两座楼宇的灯火,在雨幕中闪烁,仿若夜空中为迷途之人指引方向的星辰。
她默默凝视良久,直至马车驶至御宴楼前,才缓步下了台阶。
马鞭凌空挥过,击得雨滴四溅。马儿一路疾驰。途径京兆府衙署门前时,马车停了片刻,京兆府少尹燕书艺登上了马车。
阴潮的空气中,韩惜灵身上的血腥味格外清晰。燕书艺忍不住打趣:“好歹与你有过几夜欢好,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韩惜灵懒懒掀了掀眼皮,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喜欢早说啊?我适才还能留他一命。”
燕书艺慌忙摆手,语气里满是抗拒:“你快饶了我吧,各个都跟成了精似的,一旦招惹上,不磨掉一层皮也要丢掉半条命,苦头吃一次也就罢了。”
“现在不用吃苦头了。”韩惜灵抬脚踹了一下脚边的药匣,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解药都在这儿。”
去年初春,刘丝柳惨死在御宴楼。韩惜灵奉命查办,却
被楼里的白袖乱了心神。她也说不上白袖哪里好,只是与他视线相对,便让她心痒难耐。一贯冷静自持如她,第一次有了救风尘的荒唐心思。
若不是那晚燕书艺叩门而入,警示了几句,她迟早会溺死在白袖的温柔乡里。
燕书艺随手取过一瓶解药,透过塞子轻轻嗅了嗅,那味道怪异莫名,令人难以言喻:“不是说苗翎谷中能控制蛊虫的皆是女子吗?为何白袖也能控蛊?”
韩惜灵淡淡道:“那是因为男子皆是虫蛊的饲料。以身饲蛊,需耗费诸多精气,熬不过的便沦为生育的工具,直至油尽灯枯;唯有命硬之人,方能熬过此劫。一旦活下来,那只虫蛊便会只忠于男子一人,且威力不容小觑,被称之为蛊王,能威慑百虫。它栖居于苗银镯内,自繁自衍,蛊籽生生不息,取之不尽,直至宿主死去。”
燕书艺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微微皱眉:“咦~”
马车一路向前,途径拐角时,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马车快行了一步。燕书艺打了个晃儿,手中的解药滑落在地。她弯腰去捡,药瓶竟又滚远了。心中莫名燃起了无名火,她掀起车帘,对前面破口大骂:“梅希蓝,你奶奶个腿!抢先一步还能上天不成?”
兵部郎中梅希蓝将长剑探出车窗,铿锵有力的声音混杂在雨水里,最后被风吹入了燕书艺的耳中。
“不服单练!”
燕书艺冷哼一声:“泼妇!”
大雨如注,洗刷着京城的每一条道路。太学府的最高处,南阳王俯瞰而下,无数马车在街头巷尾穿梭前行,化作锦盒大小,行进的方向直指西应门。
“今夜的紫宸殿,想来会十分热闹,王卿不去看看吗?”
南阳王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只隔着两条街的登仙楼。楼灯闪烁,似有自己的节奏,与风雨交织,自有一番韵律。
“比之紫宸殿的热闹,本王更好奇今夜的风雨,到底是陛下早有预料,还是东海菩萨又点化了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