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真的有毛病,对着胡奶奶怂得要死,觉得他好说话却故意不识好歹地为难人家,这次他一定发现自己在装乖了吧?等他看透自己的本质,肯定就不会再搭理她了吧?
父亲对他们家的恩情,那都早八百年的事了,谁会真的记一辈子,徐思齐就一心想甩脱她们家呢。
“好。”
舒今越顿时一僵,好想问问他,大哥你是真的这么好说话,一点点脾气都没有吗?就你这样的还当团长,你手底下的兵都要翻天了吧!
为了展现自己,她肯定不能像平时那样蹦蹦跳跳,她要慢慢的,挺着胸,收着腹,默念“鼻孔扫地。雷,下巴夹核桃,咪咪发激光,屁股夹大钞”【1】,要走出气质,走出优雅。
平时只需要一分多钟的路程,她愣是走了三分钟,走到大门口回头一看,他真的还在,还冲她挥挥手。
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知道,他要么被自己这优雅气质迷倒了,要么就是笑岔气了。
“今越愣着干嘛,快进屋啊,你冯大叔他们都等一会儿了。”舒老师见她站门口,出声提醒。
“知道你下午送个文件就能下班,你冯大叔他们接了春霞姐就过来了。”
舒今越连忙收起自己那些顶顶幼稚的想法,进屋跟众人打招呼,首先看向坐在凳子上的中年女人。
女人包着头巾,穿着大棉袄,怀里还抱着个瘦巴巴的小婴儿,旁边站了一个学龄前儿童,穿的倒是还行,但眼神怯生生的,不敢跟人对视,更不敢主动喊人。
冯春霞教她喊姨姨,她不敢说话,一会儿吃手指头,一会儿盯着今越手里的蜂蜜罐子瞧。
“这孩子,胆子小。”冯春霞不好有意思的解释,“没想到今越都长这么大,成大姑娘了,我印象中还是个跟咱们家五妹差不多大的孩子。”
被点到名的五妹抬头看看今越,又看看妈妈,大眼睛水汪汪的。
今越想到待会儿要聊的话题,示意冯大叔老两口把小孩带走,主要是也怕孩子吵闹,影响大人干正事。
“今越现在可是名人,听我爸说现在整个柳叶胡同都知道你治好了好几例疑难杂症,我爸就说让我来试试,倒是麻烦你了。”冯春霞浅浅的笑着,像个温暖的大姐姐。
今越记得,自己小时候收了她给的花生和糖果,她还会用暖和的大手顺带摸摸她的小耳朵,问她“小今越冷不冷呀”“今年吃饺子没有呀”。而现在,冯春霞的手却没多少温度。
过度频繁的生育和一言难尽的婚姻带走了她的体温。
“春霞姐别客气,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有办法,只是试试。”
“就是试试,我也很高兴了,我们看过好几个大夫,都说是糖尿病,可血糖又正常,西医说不是……一边说是,一边说不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了什么病。”冯春霞叹气,眼神暗淡下来。
跟孙铁牛一样,难在到底是什么病都不知道,无处下药。
“春霞姐怀孕期间血糖高不高?”
“测过不高。”
那就排除了妊娠期糖尿病,今越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腕,将三根手指搭在桡动脉上。
刚一搭上去,她眉头就皱起来——这脉象洪实有力,是典型的洪脉。
顾名思义,洪脉就是像洪水一样波涛汹涌的脉象,是里热证的表现。可冯春霞现在穿着大棉袄还怕冷,手脚冰凉得一点温度也没有,哪里有热的表现?
况且,里热证伴随的是尿少,这与她类似于糖尿病的多尿症状完全相反。
脉象和症状,完全是背道而驰!
第22章022徐叔叔看见了&到底是尿多还是……
“怎么了今越,是……不太好吗?”冯春霞忽然紧张起来,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但今越的神情,更是让她一颗心跌落谷底。
有那么一瞬间,听说今越能治疑难杂症,她也抱有幻想过,或许她会让她变成那个幸运儿。
今越怔了怔,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给她造成困扰了,连忙解释:“不是春霞姐的事,是我忽然想起来,刚才送文件忘记跟那边要个回执了,要是领导问起来怕不好交代。”
她说的言之凿凿,冯春霞不疑有他,小小的松口气,“那要不你先去拿回执,我的事不着急。”
今越摇头,“不用了,大不了明天早上再跑一趟吧,那边的人都出门办事去了,我现在去也拿不到。”
冯春霞“哦”一声,她在机关报没什么要紧事,采访任务也安排不到她,最多就是文字编辑这样轻松的活计,很少跟外单位打交道,对这些还真不懂。
“春霞姐现在除了头痛、口渴、尿多,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冯春霞想了想,摇头。
有些病人是会这样的,在家感觉哪哪都不舒服,症状一箩筐,可当面对医生的时候,又总是想不起来,走出诊室才懊悔怎么没说那些症状。
面对这样的病人,今越喜欢根据脉象来提问:“春霞姐再想想,最近大便干不干,难不难解?口气重不重?早上醒来眼屎多不多?”
冯春霞摇头,“都没有,我大便一直都是每天一次,不干不稀。”
今越想了想,“那现在还觉得身上热吗?”
“一点也不热,只有冷,感觉骨头缝里都是冷的,好几个大夫都说我这是月子里受了风寒,现在还没好完。”
看吧,一切自觉症状都跟脉象是相反的,可要说她是正虚邪盛或者孤阳独亢,可她精神状态又不像。
今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脉没把对,她再次把手搭上去,把了十分钟,无论浮取还是沉取,都是洪脉,货真价实的洪脉。
“怎么,是我身体真的不好了吗?”冯春霞小心翼翼地询问,多么希望作为医生的舒今越能给她一个否定的回答。
然而,今越只是实话实说:“没说好或者不好,我需要时间思考一下,要不春霞姐先回家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去找你?”
冯春霞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只能麻木着身子,慢慢地走回了自己家。
屋里,五妹正坐在炕上啃着半个煮过的红薯,面面的,甜甜的,小老六则是由冯大妈抱着,正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米汤。
自从病情加重后,她就把母乳停了,没几天自己就回奶了,现在就是孩子愿意吃她也没有粮了。没办法只能给孩子熬米汤喂,偶尔丈夫会弄到点牛奶羊奶的,混着吃。
偏偏小老六嘴巴又刁,居然能尝出米汤和奶的区别,喝奶那顿喝得贼香,喝米汤那几顿就哭得撕心裂肺的,怎么喂都喂不进去,要等到她饿得实在耐不住了,才能勉强喂进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