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林氏委婉地要回了中馈让丽姐儿如释重负。繁杂的家务以及人来人往,鸡毛蒜皮的烦心事让丽姐儿在近一年的时间中感到身心疲惫。如今林氏接手了,丽姐儿顿时觉得天空都比以往蓝了许多。说实话,若不是徐老太爷和徐熹还有林氏为她撑腰,丽姐儿坚信她是支撑不住整个晨园的。当然尽管林氏接手了中馈,丽姐儿也不能完全落挑子,鉴于林氏的身体状况,丽姐儿还要分担一部分。马上就要年底对帐了,过于累心的活计丽姐儿还是要主动承担起责任,带着丫鬟们一同打理的。&esp;&esp;“你身子不好,把中馈交给丽姐儿就是了,何必委屈自己。”徐熹心疼地道。&esp;&esp;“我又不是卧床不起,小病而已。丽姐儿姑娘家家的,还没出阁就天天被这些杂事缠住,哪里还有往日的悠闲。早晚是要嫁的,反正往后的一辈子都要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给缠住的,我这个做娘的总得让丽姐儿过几年自由自在的舒心日子。总归是我不争气,保不住孩子不说,还让身边的这几个孩子跟着受累。”林氏一边抱着小五一边道。&esp;&esp;徐熹听了林氏的话,沉默了半晌才劝道:“怎么会是你不争气,明明是我这辈子造了杀孽,报应到了我们孩子的身上。总归是我的错,你仔细身子,打理中馈也别逞强,让丽姐儿在一旁帮衬就是了。”&esp;&esp;林氏听了徐熹的话,转过头来,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徐熹道:“你即便是造了杀孽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错都在我,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责任。”&esp;&esp;徐熹笑了笑道:“我们十五去云岩寺给硕姐儿竖个长生牌位,再点盏长明灯吧,以赎我们的罪过。”&esp;&esp;徐熹就怕林氏长年累月地自责,最后起了自我了断的念头。可他一味地劝慰林氏并不会让林氏断了自责的念头,反而会愈陷愈深。既如此,莫不如他也跟着分担,这样会使林氏的自责程度减轻。更何况,徐熹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事实,他确实造了杀孽,双手早就不干净了。防备也罢,自保也罢,为了家也罢,终究是害人性命。&esp;&esp;听了徐熹的话,林氏一边颔首一边抱着小五不撒手,算是答应了。&esp;&esp;“这孩子越来越沉手,你身子虚,抱着累,还是叫奶娘来抱吧。”徐熹对林氏道。&esp;&esp;“不用,我抱着不累,我就喜欢抱着小五。”林氏亲了亲浑身奶香的小五,笑着道。&esp;&esp;涵珍馆中丽姐儿正与青杏商量着小宴的事情。&esp;&esp;“你说我该请谁啊?”丽姐儿在苏州并没结识什么至交好友。除了与闵二小姐,黎家姐妹和邢家六姑娘还算相熟,剩下基本都是点头之交,更有甚者是看她不顺眼,千方百计要她好看的闺秀,例如杜四姑娘。况且即便是这些人,大部分也都嫁了,即便是送了帖子,也未必会赏脸来她的小宴。&esp;&esp;“小姐要请很多人吗?”青杏问道。&esp;&esp;“你家小姐一共才认识几个姑娘小姐,请了个小聚就已经是登天之难了。”丽姐儿叹口气道。&esp;&esp;“要不然小姐就请黎四姑娘一个?”青杏出主意道。&esp;&esp;青杏跟在丽姐儿身边这几年,自然知道与丽姐儿能说得上的话的目前除了黎四姑娘就没别人了。&esp;&esp;丽姐儿听了青杏的话,略一沉思就应了。请来一大堆不相熟的人做什么,也说不得什么心里话,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她也没必要请杜四姑娘那样的,没得给自己找不自在。本就是自己宴请,请几人也都是自己作主,只请一人也挺好的。&esp;&esp;“那黎四姑娘尖酸刻薄,小姐何必请她啊!”绿萼插嘴道。&esp;&esp;丽姐儿瞧了绿萼一眼,绿萼立马不说话了,低着头站在一旁。&esp;&esp;“黎四姑娘虽嘴上不饶人,可心性单纯,与她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直来直去就好。我请人来饮宴可不是与谁斗心眼的,不过是找个乐子罢了。”丽姐儿笑着道。&esp;&esp;“那小姐要何时宴请黎四姑娘啊?”青杏问道。&esp;&esp;“下雪的时候,一边赏雪景,一边吃鹿肉。”丽姐儿笑着道。&esp;&esp;丽姐儿不管家了,比以往悠闲了许多。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她经常想起在庄子上的夏日,日头老大,蝉鸣不断,恬淡而宁静。&esp;&esp;待到了年关,丽姐儿带着丫鬟帮着林氏打理产业账册,忙了日后又忙着过年。等手头的事都忙完了,才算彻底清闲下来。&esp;&esp;“给黎家下帖子吧,日子就定在下雪的那天。黎四姑娘若是那天走不开,就静等下一个下雪天。总之,就在下雪天请她就是了。”丽姐儿笑着吩咐青杏道。&esp;&esp;“是。”青杏笑着吩咐人去黎家下帖子。&esp;&esp;说来也巧,丽姐儿下的帖子到了黎家的第二天,整个苏州城就下起雪来。雪还不小,雪花在天地间簌簌翻飞,将地面染白。&esp;&esp;“黎家的小厮已经先到了,说黎四姑娘已经乘了马车过来了。”青杏笑着道。&esp;&esp;“吩咐小厨房把烤炉和鹿肉拿上来。”丽姐儿笑着道。&esp;&esp;“是。”青杏笑眯眯地去了。&esp;&esp;待过了半个时辰,黎四姑娘身着桃红色的观音兜缓步到了涵珍馆。&esp;&esp;丽姐儿和黎四姑娘互相见了礼后,丽姐儿就笑着拉着黎四姑娘道:“我特意准备了鹿肉,你今日要尽兴才好。”&esp;&esp;“我还没拜见林夫人呢。”黎四姑娘脱了观音兜,露出了鹅黄梅花暗纹的锦缎袄,月白藤蔓暗纹的棉裙。她梳着螺髻,并着两股金钗珠花,整个人看起来端庄不失娇俏。&esp;&esp;“下着大雪,我娘不会介意的。再说她现在忙着呢,你去了也是添乱。”丽姐儿笑着道。&esp;&esp;“夫人身子大好了?”黎四姑娘一边问一边打量着丽姐儿的衣着。&esp;&esp;丽姐儿打扮的很随意,头发松松垮垮地挽了个鬟,只别着一支碧玉簪。她穿着深青色玄狐毛滚边锦缎袄,葱绿色宝相花暗纹棉裙,整个人落落大方,简洁明媚。&esp;&esp;丽姐儿笑眯眯地与黎四姑娘道:“大好了,上个月就把中馈收回了,我也悠闲了。”&esp;&esp;“怪不得你有闲情雅致请我来赏雪,敢情你是闲的没事找我来解闷啊。”黎四姑娘向来嘴利。&esp;&esp;“哟,哪里敢劳您大驾来给我解闷啊,黎四姑娘的威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小的这是手头有了新鲜的鹿肉不敢独享,才把您老人家给叫来与您吃罢了。”丽姐儿笑嘻嘻的,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分外可爱。&esp;&esp;“谁稀罕你的鹿肉,难不成我没吃过!”黎四姑娘道。&esp;&esp;这几年黎家的境况比往常好了许多,透过黎四姑娘的穿戴就显出几分来。黎大人在官场中日渐如鱼得水,又因为与徐熹和闵大人交好,手头也宽松起来。黎家已经不复往日的寒酸,黎太太与黎四姑娘近日也光鲜起来。&esp;&esp;“不与你逗嘴皮子了,我明年要回京了,恐怕以后再难见,就想与此地的朋友小聚,算是作别。谁知我想来想去,能说得上话的除了你就没别人了。”黎四姑娘是那种越说越来劲的人,不与她较真,实话实说反而好脾气。&esp;&esp;“是啊,徐大人已经连任两次,六年之久了。不过你如此得众人称赞,怎的如今反而一副孤家寡人的样子,敢情你也不过如此啊!”黎四姑娘不管何时都要奚落对方一番。&esp;&esp;“可不是嘛,我这人就是不讨喜,愿与我结交的人细细算来还真没几个。闵姐姐嫁了,邢姐姐离得远,只你还能与我说上几句。”丽姐儿自嘲地笑笑。前世今生,人际关系她永远不合格。&esp;&esp;“小姐,茶泡好了,快尝尝吧。”青杏在一旁道。&esp;&esp;“是了,这大冷的天,喝杯热茶最舒服了,快来尝尝。”丽姐儿笑着与黎四姑娘寒暄。&esp;&esp;黎四姑娘与丽姐儿坐定,两人喝着茶,吃着点心说话。&esp;&esp;“夫人的事我听说了,五少爷满月宴的时候,我与娘一起来的,哪里想到其中还有如此曲折。”黎四姑娘道。&esp;&esp;林氏诞下过一个死胎的事本就瞒不住,果然这消息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esp;&esp;“别说你了,我当时也不知情的,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娘亲那里,一直都是爹爹瞒着的,我那时虽管着家,却也疏忽了。”丽姐儿道。&esp;&esp;“我还记得五少爷的满月宴,置办的比徐老太爷的寿筵还大,请的宾客也多,热闹非凡。”黎四姑娘道。&esp;&esp;小五的满月宴是丽姐儿亲自置办的,规模大,花了不少的银子,与徐老太爷的寿筵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小五是林氏好不容易得的,极有可能是林氏最后的一个孩子,且小五是在苏州生的,丽姐儿对小五的满月宴可谓是费尽了心思。那时正是花团锦簇的五月,丽姐儿特意让花房将牡丹,芍药,山茶,蔷薇摆满了整个筵席。宾客也都拿着重礼来恭贺,好不热闹。因为怕惊着小五,所以园子里没请戏班子,那是满月宴中唯一的遗憾。现在想想,好似那时徐熹的笑脸有些勉强。也对,徐熹知道实情,看着那么奢侈的满月宴专门是为小五准备的,相较下对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