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叩首,学生愿殿下华枝春满,天心月圆*1。”
晏渠山走了,他来时孑然一身,去时依旧两手空空,只是他离宫的那日,萧麒并没有来。
其实自宫宴那日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萧麒了。
一眼都没有。
***
两年后,晏渠山参加了当年的春闱,一举夺得会元。
同年四月,他入宫参加殿试,被皇上钦点为新科状元。
临走前,建德帝看他许久,竟然笑了一声,他道,“你果然没叫朕失望。”
他被点为状元后的第二日,宫里传来了二殿下跪在养心殿前求皇上赐婚的消息。
恨的、怨的,但是痴缠太久了,怎可能那么容易割舍——晏渠山不太能形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只觉得是意料之中,又略微松下一口气来。
同时,他曾经心悦过四殿下的消息不知怎地忽然传来了——他是装模作样,可在外人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而是萧麒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他们罢了。
又过了几日,晏渠山被皇帝召进宫中,养心殿内,那个人跪在那里,晏渠山只多看一眼却觉得血液倒流,心口火热——他故作镇定地跪下。
他能够闻到萧麒身上若有若无的兰花香。萧礼随意地倚靠在龙座上——皇帝年前生了场重病,太医院忙得焦头烂额,病愈后,他不知怎得奢望起长生,从民间找了一大批道人入宫炼仙丹。
晏渠山倒没觉得这仙丹有什么神力,反而觉得皇帝这越吃越孱弱,只是谁敢说呢?
萧礼无奈地同萧麒道,“你为了这件事已与朕犟了多日,今日朕将晏渠山召进来,他若愿意,朕便为你们二人赐婚。”
萧麒将嘴唇抿得血红,红润地几乎叫晏渠山移不开眼,他沉默地朝着皇帝叩首。
“晏渠山,你呢?”萧礼转向晏渠山,问道。
“臣志……”
还没等他说完,皇帝又道,“不必担心你的仕途,朕破例让你入朝,如此总可以了吧?”
晏渠山目光微微一动,他藏在心里那些阴暗的、卑劣的念头此时忽然又跑出来了,只因为萧麒瞧也没瞧他一眼——
不是跪了几日么?明明念着自己,偏生要作出不在乎……晏渠山面无表情道,“臣不愿。”
“哦,朕准你入朝,你还有什么可不愿?”
“臣是男子,也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君子,日后娶妻生子,实在是不愿……委身于他人。”
皇帝说,“哪怕是做皇亲国戚?”
“哪怕是做皇亲国戚。”晏渠山肯定道。
萧礼端坐在龙座上,脸色已不太好看了,“你想让朕将一个皇子……下嫁予你为妻?”
“皇上。”晏渠山道,“臣只想为大梁鞠躬尽瘁,从不曾有过做皇亲国戚的念头。”
萧礼沉着脸——他本就不赞成这门婚事,让晏渠山入朝已是最大的让步。
但是没想到,一直垂头跪坐的萧麒忽然在此时开口了,萧麒轻声道,“若我嫁呢?”
——他已至弱冠之年,青丝被一顶玉冠尽数束起,姝丽面庞叫人不看多看一眼,此时萧麒转头看向晏渠山,眼眸微挑着,红唇雪肤宛如痴缠的鬼魅,他又说了一遍,“若我嫁呢。”
当然不甘心的……两年间也试过要斩断前缘,可是怎么狠得下心来,只要想起来,心就绞痛,永远都是这样藕断丝连着。
萧麒知道晏渠山这个人对自己太特殊了,要真正地对他死心,怕是得经历一道极痛,又永远也好不了的伤。
此时晏渠山正襟危坐着,明明一派君子模样,可谁也不知道,听到那样一句话,有在这般目光的注视下,他燥热不已。
晏渠山不敢开口,萧礼却震怒了,“你敢?!”
“父皇。”萧麒昂起头来,“从小到大儿臣从没有求过什么,只是今时今日……只求父皇成全儿臣这一心愿。”
他这样一提,萧礼心中难免有几分愧疚,他看着面前那张与自己心爱女人相似的脸,面色阴沉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第二日,为他们二人赐婚的圣旨便传了下来。
此事非同小可,晏渠山甚至暗中差竹沥去上官府邸打听,只是这两年武国公也不知是看开了还是怎么着,竟然无甚反应,反倒准备不少金银。
成亲之前,晏渠山其实还入过几次宫,每每都与萧麒碰上,只是对方对他熟视无睹。
他因此而埋怨萧麒——都要做他的晏夫人了,要成亲了,还装模作样的,明明就放不下自己,对自己有真心。
晏渠山忘了当日他是怎样不假思索地说出“臣不愿”那三个字的,他不知道萧麒为了这门婚事放下了多大的面子,他这样干脆,萧麒当然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于是新婚之前,两人还揣着怨气,谁也不肯搭理谁,直到成亲当日还在互相折磨——
晏渠山心一闷,又忍不住想用苦痛来证明萧麒在乎他。从而便故意去倚春楼染了一身臊,又刻意在他的新婚妻子耳边叫另一个人的名字……是,萧麒气急了,可至少他的眼里有自己……打也好,骂也好。
他心里有自己的,再被赶出去时,晏渠山心里倒松快不少。
新婚之夜不顺遂……那又如何?晏渠山伫立在萧麒厢房前——新婚第二日,本要二人一同进宫面圣,只是晏渠山终究不忍心这样早叫醒他。
总归成他的妻子了,还怕没有来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