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好两份碗筷,把属于林琅意的椅子拉开,然后才转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还缺点什么来着……原楚聿顿了几秒才想起,啊,他忘记点蜡烛了。
他没有点起那些烛台上的白色蜡烛,原本这该是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应有的部分,但现在林琅意不在,所以他凭着私心选了自己喜欢的味道。
拿出来的是一团血迹斑驳的皱巴巴的手帕,上面还晕着大团大团的浅粉色油迹,散发着清浅的玫瑰乌木香味。
是那天打碎的精油,他离开时用手帕捂住自己的手指,上面除了血以外还沾到了不少精油。
新的精油还在代购的路上,迫不得已,他像个患有戒断反应的瘾君子一样,在她不在身边的时候只能狼狈不堪地用这种赝品来解渴。
闻到熟悉的香味才让人的精神放松下来,原楚聿把手帕放在左手边,终于开始用餐。
一切都稀松平常得仿佛每一个温馨的日子,他夹走蔬菜中的胡萝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带上手套把一整盘甜虾都剥好后整整齐齐地排在盘子里换到更靠近对面的位置,用公筷一点点剔去鱼肉中的刺……
是想象中美好的一餐晚宴,听着她喜欢的音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这是很丰盛的一顿晚餐,所以自然也会享用得久一些。
直到甜虾底下的冰块都化去大半,漂亮的琉璃碗里盛着一小半透明的冰水,原楚聿才终于收去这些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点燃蛋糕上的蜡烛,一路把房子里的灯一盏盏熄灭。
黑暗像巨大的怪兽在身后追赶,他关掉最后一盏灯,扭过头望向餐桌中摇曳的烛光,唱片切换到了下一首歌曲,是她带着他乘船体验开蚌时岸上播放的老歌,慵懒沙哑的女声唱着抒情的旋律,回忆如流瀑般涌入脑海。
“许个愿吧珠珠。”他凝视着黑暗中唯一一点光,轻声说。
蜡烛燃烧了过长的时间,他自言自语着“应该许好了对吗?”,“知道你会比较贪心,许三个愿望,所以给了你很长的时间”,“我要开灯了”……
他重新打开灯,把蜡烛取走,然后特意走到林琅意的座位上开始切蛋糕。
第一块当然是给她的,她是一个善于捧场的善良女孩,每次看到他做这些新玩意总会一边“呜哇呜哇”地赞叹,一边积极地尝试蛋糕里每一种颜色。
果粒,流心,巧克力牌,还有那做成小树造型的棉花糖。
原楚聿每一种都切了一些端到她的座位前,然后给自己切了一块作陪。
她人菜瘾大,每一次他带回来一些别人送的吃食礼物,她总会拆开每一种不同口味的尝一尝,得出喜好排序后把那些不爱吃却已经拆开的捧到他面前,绞尽脑汁地夸一些违心的话来推销。
他觉得她十分可爱,欣然与她一同分吃。
所以这块蛋糕,她肯定也会留下一部分推给他。原楚聿猜测着,可能是巧克力牌,因为它口感有些硬;也可能是棉花糖,为了造型他做得甜了一些;又或许是……
他坐了二十分钟,从容平静地取过她那份五彩斑斓的蛋糕,慢慢清扫她留给他的分量。
甜品收尾后应该是赠送礼物和心意的环节了,原楚聿送的东西已经寄到了酒店房间里,那是一份股权转让书,虽然绝大部分资产都落在她名下,但仍有部分当时被她以“你需要实权来控制集团”而回绝,但他觉得现在到了可以完全转移的时机。
“我好像又送了很俗气的礼物,”原楚聿看着对面空空荡荡的椅子,蹙起眉轻声道,“你送我的礼物就很饱含心意,因为是自己做的,而且还做的是自己不擅长的领域。”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我知道你很爱我。”
他慢慢舒展开眉,抿唇笑了一下,起身去厨房的砂锅里舀出一份玉竹石斛鸽子汤,那是林琅意去瑞士之前本想给他喝的,为此还特意跟邱姨学了手艺,可惜那次他过敏不能吃发物,所以最后也没有尝到一口。
但没有关系,她说了下次还有机会,所以今天,他能尝到这碗汤了。
原楚聿像是一个没有人哄睡便蜷起身体环抱住自己,将手绕到肩胛骨上轻拍着哄自己睡觉的可怜人,他在前几天特意跟邱姨学了这碗汤,然后在今天做出了非常成功的成品。
应该跟林琅意做的一样吧?也可能口味会稍有欠缺,因为她实在不擅长下厨,但他其实更期望能喝到她手上那一碗不怎么美味的汤,那一定是超越今晚这一整桌菜肴的一碗汤。
原楚聿其实今日也不能吃乳鸽,他这次过敏持续的时间很久,若非林琅意在副驾驶座位上扔了一盒药,他大概会就这么放着不管。
他把这碗汤喝得干干净净,甚至去厨房里舀了第二次,这是他这一整晚吃得最多的一份菜肴,过敏期吃发物的不良反应很快就报应在身上,他身上有些不舒服,但却变本加厉地饮用了一杯红酒。
这一杯酒让他觉得他快醉了,身体上的难受、精神上的空无和幻想中的“完美”几乎把他的神志都要撕碎,他不知道在跟谁说“只喝一点点”,“不会醉的,等下我会善后”……空气微凉,能触碰到的只有虚无。
但正事还没有忘记,他想起每天都要照顾的并蒂莲还没有换水,于是模模糊糊地走到露台去照顾那盆花。
这是一株不怎么健康的花,是被他换水添药施肥照光后救回来的,他从来没想过放弃。
就像他也是这么强求着把林琅意带到了自己身边。
他细细地检查着并蒂莲的情况,上面新长出了两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但其中一朵就是怎么都不开花,他问过一些资深老师的建议,也恪守不渝地完成了每一个步骤,但——
他轻轻碰了一下那朵花蕾,突然发现内里未绽开的花瓣有一个部位已经变成了枯叶的黄,感觉要腐烂了。
原楚聿怔怔地盯着它,抬起手不知所措地悬在空中,想触碰却又收回手,笨拙得像是在为它挡风,精心养育的花好像一夜之间忽然要凋谢,他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夜风袭来,在他自己都没意识的时候忽地流下了眼泪。
他想从怀里掏出手帕,可一拿出来,还是那块血迹斑斑的帕子,上面长久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好像把一株玫瑰碾碎了,流出了浅粉色的血泪。
莫名其妙的,仿佛最后一根稻草压在身上,原楚聿只觉得肺部骤然被一只手用力绞紧,喉咙口仿佛被死死堵住,每一次想要平缓镇定下来的深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音,沉重艰难。
他将帕子捏进掌心,双手抵住额头,死死地按住止不住往下流泪的眼睛。
压抑的哽咽声散在夜色中,好像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被唱片机里轻快欢腾的音乐徐徐掩盖。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估计错误了宝宝们,还有一章,这章写原被打碎比我原本预计的写得多,抱歉TT。
———————偷偷放一个轻松小甜饼预收脑洞《求你别画黄漫!》,每天穿进黄漫我需要惯着谁?都去死吧!!宝宝们感兴趣的话可以瞅一眼奥~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