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态舒展,动作凌厉,很有美感。”
护具紧紧地裹着他,程砚靳却觉得自己身上似乎也被她这三言两语逼出了燥热的汗,身体机能开始往上涨,肾上腺素令人失去了疲惫和酸胀,他终于体会到了篮球赛时被暗恋女生观赛的紧张和无尽动力。
啊不是不是,呸呸呸!什么暗恋女生!
“你等下做起跳动作的时候,脚踝要这样……”程砚靳顾左右而言他,试图缓解自己一瞬间被夸奖的羞赧,落荒而逃似的蹲下。身去,直接上手隔着雪鞋握住了她的脚踝位置。
鞋子束缚得很紧,勾勒出女生的小骨架,握上去的时候,跟自己穿戴厚重雪鞋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收拢五指,神思又一次飘散开去……如果她是光着腿的话,小巧的踝骨就应该在这里的。
但她身体里爆发出来的力气很大,筋骨也硬,被她踢一脚或者踩的话……
程砚靳出神了好一会,耳边断断续续地灌进诸如“我其实也试过”,“有时候能成功”,“有时候不行”,“难得找到你这种水准的”……
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音色清亮,气息从身体深处顶出来,所以说话时嗓音很有穿透性,他从管鹏鹍叫他的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的声音。
他不知道怎么就乱七八糟想了这么多有的没有,等到耳边再无说话声,才猛地回神看向她。
林琅意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器具,已经做出了蓄力的准备姿势。
程砚靳看着她脑袋上那顶银白色的头盔,不知为何跟着紧张起来,明明他自己做高阶动作已经习以为常,很多年不曾有过这样捏一把汗的心情。
他看着林琅意,突然绷着一张脸提高音量喊了句:“这个很难,你要不要再看一遍——”
话音未落,林琅意俯身一冲,灰绿色的板子立时擦出大片雪雾,眨眼间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一路冲上大跳台的动作都很完美,林琅意压减掉那些腾空旋转的动作,风把她身上的滑雪服吹得像是风筝一样鼓胀起来,弧线助力她飞到抛物线的顶点,而后急速下降。
她像一颗燃烧的星星一样坠落,跳台遮住了她的身影。
程砚靳呼吸一紧,想也没想,小腿绷紧侧身抓地,一个加速就冲了过去。
一路风驰电掣着绕过大跳台,他一眼就看到了趴在雪地里的那抹身影,胸臆中那口屏住的气忽然就被一块巨石扯住往下坠,霎时的失重感让人短暂晕眩。
他隔着老远大声喊了声:“喂!”
嗓音发颤,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会真摔了吧?
疾驰过去的这一段路,程砚靳满脑子都被铺天盖地的悔意塞满,他咬紧牙关,心想他真是脑子被驴踢了,这才鼓动仅学了这么短时间的她玩这种高难度的花样。
冲到她身边时,他甚至连刹车的动作都没做好,没收住的雪扬在她身上。
护目镜被甩在一旁,头盔都松了,她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程砚靳心跳如鼓,珍藏版板子都不管了,双膝一拧,“扑通”一声砸在她身边跪下来,着急扣住她的肩膀想把她翻过来又生生止住动作不敢碰她。
他想起自己骨折那次钻心刺骨的痛,越发手足无措……她可千万别哭啊。
“喂,真摔了吗?”程砚靳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肩膀,动作轻到好像怕拂落了一片花瓣。
他难掩焦急,结结巴巴地安慰她:“你别哭,你别哭啊,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林琅意骨碌碌翻了个身,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蛋,那双明丽的眼睛如秋水剪瞳,笑容灿烂。
程砚靳那剩下的一长串话生生哽在喉咙口,盯着她睫毛处簌簌的雪花,半晌没说出话来。
“好完美的动作!”她激动地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拱了两下坐起来,“我第一次这么轻松过大跳台!天呐!我应该带无人机全程拍下来!”
她是太开心了,才一头扎进雪地里的。
臆想中的惨烈结局并没有出现,程砚靳却依旧没有从刚才那宛如掉进深海里溺水窒息的四十秒中抽离出来,心脏处,那被用力捏紧的感觉还遗留不散。
他跟着劫后余生一般说道:“你没摔?”
“我以前玩过大跳台啊,又不是零基础,我只是累吐了。”她张开嘴巴,口鼻共用大口呼吸,沾在唇瓣上的碎雪悄悄融化,成了覆盖在嫣红上的一层莹亮水层。
程砚靳跟被抽走了三魂六魄似的将目光钉在她唇瓣上,觉得喉咙里发渴。
应该是这么久都没喝水的缘故。
他强行把视线挪开,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说:“咳,喝点水继续吧。”
“就到这里吧。”可是她拒绝了,指了指天色,“都这个点了,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终于听到了她的“讨饶”,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不玩了吗?”程砚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满是失落。
“嗯。”林琅意爬起来,低着头拍落自己衣服上的雪。
可程砚靳依旧跪坐在雪地里,仰着头看着她,像是一只被遗弃在荒郊野外的小狗。
“那你明天还来练吗?”他晓之以情,“运动就是要持之以恒,三天捕鱼两天晒网是练不好的,你看你今天从大跳台下来什么炫酷动作都没加,再练练的话——”
“不行我腿酸得厉害。”林琅意捡起自己的护目镜,不住摆手,“我现在只想去泡个热水放松放松。”
程砚靳焉了气,一声不吭地盯着她,见她当真毫不留念地转身要走了才出口喊住她。
“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林琅意刚把手机摸出来忙着跟杭茜发消息说等下去泡温泉,闻言脚步一停,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