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响亮,清脆。
打得她手心顷刻间就发麻发木,好像有细小的血液在血管里乱窜,热辣辣的。
程砚靳措手不及,被她这一巴掌打得完全偏过了脸,鲜红的印子顿时显现在脸颊上。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唇微微张开,就这样保持着头倾向一侧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暂停了。
“程砚靳,我以为你长个脑子好歹也是有点用的,但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暴力粗鲁的人!”林琅意气急了,用手毫不留情地连续推搡捶打他的胸膛,恨不得再甩他一巴掌。
程砚靳这样一个一米八七的身强力壮的男人,居然被她推得连连踉跄往后,最后一条腿猛地撞在床头,发出一声巨响。
林琅意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有,第一反应是朝边述看去,生怕这块此刻弱不禁风的豆腐碎了。
“你走开!”她骂程砚靳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以后都别出现在边述面前。”
“我……”边述脸上有擦伤,看起来的确狼狈凄惨,他迟疑地往一言不发的程砚靳那里飞去一眼,看回林琅意,“他……”
“你不用怕他!”林琅意以为那个观察的眼神是在看人脸色,愈发愤怒难当,“他算什么东西?我在这里,我看他敢动手吗?”
“牛死你了还敢动刀,我现在就报警!”
“他,不是……”边述却好像突然说不出清楚话来了,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
林琅意胸膛大力起伏,彻底转过脸不再理会程砚靳,她侧着身体浅浅坐在床沿,把所有的关心都给了边述。
她蹙着眉靠近了看了一眼他缠满纱布的手臂,手指隔着空气像是想抚摸一下,又不敢。
程砚靳依旧保持着背靠着墙面僵直站定的姿势,他实在是安静得过分。
林琅意看着边述浑身是伤的模样就难掩心酸,无论如何,边述都不可能是程砚靳的对手,他伤成这个样子,程砚靳身上却半点擦伤都没有,想想都知道是多惨烈的一边倒战局。
而且还用刀,还用刀!
怪不得边述要她报警,感情是因为他觉得她跟程砚靳是未婚夫妻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怕牵扯到她,所以才把决定权给了她,放任自己在明知道危险的情况下白挨了一顿打。
“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对不起。”她懊恼极了,“我在洗澡,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如果我早早知道是这个情况,我肯定直接来找你了。”
“你以后不用再担心了,我给你转院,上次原楚聿不是说他认识吗?我们去更好的医院,你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我陪你去,你住院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想要联系原楚聿问问联系方式,可谁知这一看手机,才发现原楚聿早早给她发过两条微信。
【小心池疏,他好像摸到了17层的地址了。】
【我不放心,查了查他,发现他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并且,他一直对边述抱有极大的敌意。】
林琅意眉心一抽,盯着这两条信息,足足看了两分钟。
她那时候只来得及看完边述的短信,其他全都没管。
不过现在这事先放放,眼前还有个伤患。
林琅意暗灭手机,抬起头正要皱着眉跟边述说些什么,余光一扫,却忽然看到了放在床边的一只悉尼歌剧院的珍珠模型。
珍珠上沾满了血,将雅致精美的建筑蒙上了歌剧魅影的森森气息。
她一顿,捏住手机,问:“边述,我到处找不到这个模型,原来在你这里?”
边述看着她,点了下头,又往程砚靳脸上看去一眼:“池疏来找我了,珠珠,你离他远一点,无论他对你说什么,给你什么东西,你都不要信,不要拿。”
林琅意睫毛一颤,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
刚才一直没有向左边转过头去看一眼程砚靳,这个时候,她居然有些不敢转过去了。
“你的伤……?”她问。
“是池疏。”
林琅意嘴唇微动,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骂错人了。
还动手了,见面就打……不由分说的。
她咽了咽喉咙,最后还是扭过脸看了一眼程砚靳。
他贴着墙站着,眼睫垂着往地上看,细皮嫩肉的脸上,巴掌印分外明显,连带着嘴角处都有些破皮,微微发肿发红。
他就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宽阔的肩膀微微向内扣拢,没什么表情地独自伫立着。
所有的身体部位都像是死了一样毫无反应,只有那只左手,一直死死地攥着帽子,将那顶新买来的帽子捏得皱皱巴巴。
林琅意不是嘴硬死犟的人,她顿了两秒,还是站起身朝着程砚靳走过去。
“你还好吗?”她甫一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他反应极大地一偏头,躲过去了。
程砚靳贴着墙站,这一下让整个脑袋都完全偏向一旁,浑身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是我莽撞了,对不起。”林琅意退回手,继续道歉。
他依旧一言不发,牙齿咬住下唇,看起来倔强又执拗,向下看的眼睛无一不在表达凄然,只有抓着帽子的左手越发用力。
“我误会了,以为是你——”她话说一半,程砚靳忽地大幅度撇了下头,将她的话打断。
他显然不接受她的道歉,听着她的那些话不驯地扬起眉毛,明明在放狠话,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生气。
他装出一切都满不在意的样子,嗤笑道:“无所谓,我来找他,本来就是来教训他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这一巴掌没打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