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夜对自己的天赋才能很有信心,也对于自己能否在有生之年踏足第四阶梯缺乏着自信心。
“总之,我条件都告诉你了,能不能做到就不关我的事咯,五年之内都踏足不了第四阶梯的废物还想找我报仇,早点洗洗睡吧!”
“瑶小姐,祝你晚上必加班!加班必通宵!通宵完必遇上早朝!”
“那夜卿也别想睡个安稳觉!明天也别想好好赶路!准备在马车里当着外边人的面不停高潮吧!”
“啧…”
“就这样,拜拜!”
就在两人拌嘴结束的同时,夜已经收敛起魔素,平稳地落在小村落外的几个土丘后,撇着嘴,心里已经将皇帝微圆的可爱俏脸揉捏上百遍,她从魔导媒触取出面纱戴好,小手用力拽了拽遮盖她上半身的衣巾的领口,将娇小的身子包裹得更严实了几分,深深地吸口气,扒着土丘探出脑袋。
太阳即将完全熄灭,光线褪色,越发朦胧黯淡,村庄很小,参差不齐的烂木栅栏包围着寥寥十几栋旧屋子,勉强能防御不远处树林中一两只齿兽的袭击,村门前的小径上仅有几行干涸的深褐色血迹,看来猎户们已经几天没有收获。
此刻正是晚饭时间,还揭得开锅的人家飘出炊烟,孩童的嬉闹声透过缭绕的薄薄一层灰雾传出村外,随后是妇女几声催促吃饭的怒骂声,嗓门很大但显得中气不足。
夜‘唰’地又把脑袋缩了回来,她再次深吸口气,拍打几下自己的脸颊,终于下定决心从土丘中走出来,往村庄内走去。
她其实并不介意孤身一人在荒郊野外露宿,村庄的实际情况比看起来还要破旧,就连完好的土屋都只是少数几间,大多都是破损漏风的草屋,不是墙上裂开几道缝,就是屋顶被捅了大大小小的窟窿,缺风漏雨的,估计不会比夜扔在【晨星十字】里的帐篷舒服多少。
夜为什么要走进这个略感眼熟的小村庄,具体的原由她也不清楚,只是冥冥之中的直觉在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
魔术师行使魔术往往需要暗示改变自己的深层意思,然后通过{等价对应法则}介入与其相应的世界法则,所以魔术界存在一种假说——高等阶魔术师的潜意识在机缘巧合之下,会连通作为世界本身的精灵回廊,越是强大的魔术师,越应该遵循自己的直觉、潜意识、突然闪现的灵光,说不定就能遇上天大的机遇。
作为这套理论的簇拥者,她很乐意去碰一碰运气,即使没有什么机遇因缘,她也没有损失。
屋子间纵横交错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偶尔能见到蹲在地上晒菜梗,或是扛着木柴拎着斧头的村民,他们在看到夜后疲惫的神色中都闪过惊讶,随后是浓厚的怀疑与畏惧,甚至不敢再多贪恋一会从披巾下露出的青涩美好的黑丝双腿,纷纷低下头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
即使面纱遮盖她的容貌,整个上半身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藏在如斗篷般长长的披巾下,女孩罕见的及腰苍白长发、下半身披巾遮挡不到的,花纹繁复漂亮典雅的裙摆、没见过的轻薄纤绵的黑色织袜、脚上穿的反着光略微带跟的圆头小皮鞋,以及步伐间举手投足流露出的尊贵优雅的气质,无疑都在告诉这些村民,眼前这位女孩要么是贵族出身的大小姐,要么是家境殷实的富商的女儿。
即使好奇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位于边境的穷破村子,甚至连一个护卫都不带,他们也是皱着眉当作没看到,不敢、也不想去与这位攀搭不起的小姐有什么接触,只在心中默默希望她别在村子附近遭遇什么不测,到时候牵连整个村子都要一起遭殃。
夜缕了缕耳边顺滑的苍白发丝,藏在面纱下一双红宝石般的血红双瞳闪过一丝深深的无奈。
村民视而不见,唯恐避之不及的情况显然在她意料之中,虽说要视诸国国情而定,但基本上西陆的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尤其是一些贫苦地区的人民,对贵族更是抱有沉重复杂的畏惧与仇恨。
不远处传来孩童嬉戏的喧闹声,应该是先前在村口听到的那一批,夜绕过前边爬满蜘蛛网般裂缝的土墙,还零散堆落农具的空地上,一群小男孩正围在石磨旁又蹦又跳,拌鬼脸欺负一个小女孩。
“丑八怪!丑八怪!秃顶的丑八怪!得了怪病的丑八怪!”
女孩面色蜡黄,看得到鹳骨的小脸如猴子般枯瘦,明明尚且年幼,脑袋上的头发却几乎掉个精光,仅留下的几岔发白干瘪发丝更是显得滑稽丑陋,只能从还算标致的脸型中,隐约觅得一丝女孩从前的清纯可爱。
正是酷夏时节,临近夜色的阳光即使没有白天燥热刺人,温度也绝对称不上凉爽,女孩却如同在抵御寒冬,将自己皮包骨的身子裹在厚厚的羊毛大衣下。
女孩眼角似乎渗着晶莹的泪珠,任凭几个男孩挤眉弄眼,围在她边上嘲弄大笑,她只是默默低着头,吃力地搂抱着怀中几支木柴,调转方向想逃出去。
而那些男孩见女孩不理会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无论女孩调转方向多少次,他们都会重新拦在女孩面前,用手中握着的木棍来回推搡女孩,让她重新回到嘲弄的包围圈。
即使是这样,女孩也没有丝毫表示,麻木的闭着眼睛低垂脑袋,只是眼角的湿气越来越重。
“丑八怪!害死自己爹娘的丑八怪!姐姐还是人贩子的丑八怪!”
即使是习惯逆来顺受的故作坚强,也终究只是个心灵幼小脆弱的孩子,在遭受如此过分的语言的伤害后,小女孩包覆在羊毛衣下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哆嗦着,小心捧在怀里的木柴哗啦掉了一地,在四周哗然喧闹的嘲笑声中,使劲蹬着那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皮包骨头的小腿,猛然向最开始说出这句话的男孩子冲撞去。
“……!”
两滴泪水滑落沾染上尘土变得浑浊,小女孩张大嘴巴似乎在嘶喊着什么,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原来这孩子还是哑吧。
顽劣的男孩显然没料到,先前如绵羊般温顺,任凭蹂躏的病秧子会突然暴起,猝不及防间被她用全身的重量推到在地上。
“咿!滚…滚开!啊啊啊!我妈说会传染!要死了!我要死了!”
被扑倒在地的男孩一愣,随即便惨叫起来,手脚并用胡乱挥舞着想推开小女孩,像只翻倒的乌龟在扑腾四肢,看上去格外好笑。
周围的同党都被杀猪般的哀嚎声吓得不轻,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上前帮他一把。
男孩终于将小女孩一脚踹开,所幸的是,孩童慌乱中踢出的力量被被褥般厚重的羊毛衣完全吸收,翻到在地上的女孩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男孩踉跄着爬起身来,不顾拍打沾满全身的泥土,莫大的惊恐与离奇的愤怒攀爬蔓延,稚嫩的脸庞也在扭曲中变得可怖。
“你…你个丑八怪!怪物!被女巫诅咒的怪物!”
热流涌上男孩的大脑,血液快速流动的愤怒驱使他想都不想,捡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木棍,用力地朝正挣扎着爬起的小女孩挥去。
就在木棍快要敲落至小女孩头顶时,一只小手牵制住了男孩挥舞木棍的手腕,柔若无骨冰凉软腻的触感却带着不由分说的力量,让男孩觉得比他天天挥舞斧头的爷爷钳得还重,他吃痛地喊出声来,松开的手指间木棍哐当地掉落在地。
“好疼!”
男孩眼睛渗出几滴泪珠,转过头来,只见一位戴着面纱的白裙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正抬起一只手轻飘飘地捏着他的手腕。
女孩,或者说少女的身姿不算多么高挑,甚至只比他们这些小孩高出两三个头,丝绸披巾以及披巾下有着镂空花蕾图案的裙摆,即使是没有见识的乡村孩子也能看出面料极其昂贵,及腰的柔顺白发沾染上黄昏的影子,折射暖色调的柔和光晕,朦胧的面纱遮盖住她令人遐想的容颜,其下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光,令男孩如被母亲训斥一般,神情顿时萎靡下来。
“放心吧,不会传染的,也不是什么女巫的诅咒,只是生了一场比较严重的病…”
见男孩扔掉木棍后,夜便松开掐着他手腕的小手,她有好好控制魔素强化力量的程度,只会给这个顽劣好事的臭小孩留下被木棍抽打屁股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