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自己不以为意,只以为他人眼光都是虚的,要做什么,都是自己的事,不用搭理别人的看法。
不做亏心事,哪来什么连累?
他一直如此行事,知道现在才有一人让他明白这个说法。原来自己按心意做出的举动,最后有可能导致别人的灾祸。
明明他的本心是出于好意。
黎筝瑞恍惚间,察觉出左颂世的动作放轻了些。
他窃窃一瞥,见到左颂世眼睛微微合上,眉眼放松,似是在寻求一个休憩之所。
黎筝瑞不敢再动。
只怕呼吸重了些,就要把他惊醒。
在战场上,他知道自己是将军,每一步棋都关系着万千将士的性命,他自是慎重。
可卸下这个名头,他只作为普通人,便觉得一切随心才是对的,却导致左颂世被影响。
左颂世看上去就是脸皮薄的。被人误解与做错事被挨骂,显然是前者更让人心里堵着。
他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那太监傻不愣登的,看上去也不知道他主子内里纯得和小白兔一样,又警惕得很。
也未曾听过他身边还有较为亲近的人。
他就这样独自受着,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几缕长发散至前身,带着混杂的恬淡香味,扫过黎筝瑞的鼻尖。
他忍不住要伸手去碰。
方一伸出,缩回,犹豫着搭在扶手上。
左颂世忽然放开了他。
他稍微起身,轻轻拍了拍黎筝瑞的肩。
黎筝瑞像是恶作剧被抓住的孩子,脑子蓦地空了,想也不想便转向他,对上左颂世的视线。
见到他笑得眉眼弯弯,撑着椅背道。
“既然黎夫人如此听话,孤带你去个地方玩玩。”
*
黎筝瑞静静地端坐在轮椅上。
身体不便,也未能改变他习惯分毫。
他历来坐得端正,未曾挨过椅背,一眼看去,如同一颗挺拔的青松。
即使坐在轮椅上,强大凌厉的气场也让人不敢小看。
而就算没靠着椅背,他也知道那处并不安分,当是推轮椅的人兴奋得不行,一直轻轻拽着,前后晃荡。
他有些无奈地回头,见到左颂世侧目,双眼放光地瞧着两旁的铺子。
刚刚才想着他纯良,转眼间他就拿自己当挡箭牌,来逛街来了。
这儿是杜纵管辖的范围,他以往出行又是大张旗鼓坐着轿,想来知道他这张脸和身份的人很少,他才敢如此放肆。
连高大蛾没带在身边,若是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他还要指望自己帮他不成?
念及此处,黎筝瑞眼神落在自己膝上,轻轻啧了一声。
好得太慢了。
上半身恢复得还行,腿上到现在还是没什么知觉。
若能早点好,他还用坐在轮椅上思考这些问题?
“黎夫人,咱们垣州的风土人情,你可没见过吧?”
左颂世嘴上得意,心思早已飘到前面卖书的铺子。
本该刻薄的话尾变得雀跃,像是东道主请客,又像是与心上人一同出游般兴奋。
自己身子不怎么样,偏要主动推着轮椅,朝书摊走去。
黎筝瑞收回目光。
挺直的脊背软了几分,双手攥拳抵在膝上。
左颂世浑然不觉,继续道:“看看这气派的模样,和神京比起来也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