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因为我将你送来和亲之事颇有怨言。”
宋贤妃率先开口:“可你如今地位尊崇,又得这样的夫婿百依百顺,不是过得很好吗?怎能说这不是一桩好婚事?”
郗月明缓缓抬眸:“你要把这些归功于你吗?”
“有什么话就快说,我如今已经轮不到你置喙了。”
四目相对间,宋贤妃隐隐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久居上位者的凌厉。
她心下犹疑,却依然开口:“我想让你出手,助你哥哥重返云郗。”
“你虽然当了訾陬的可敦,但是背后无母国支撑,势力单薄,也不会走得长远。相比赵德妃母子,显然我们朝夕相处多年,更加知根知底。”
“曾经我们是有过龃龉,但母女兄妹一场,不是假的。当初若不是訾陬逼迫得厉害,我也绝不会将你送来和亲!”
宋贤妃说得言辞恳切,郗月明听着却只觉得可笑。
她说势力单薄走不长远,可自己作为和亲公主初来时,势力难道不单薄吗?当初尚且不顾自己的死活,何至于现在假装担忧?
她以母族势力相诱,可是,他们母子哪来的势力可言?真有底蕴就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不会再觊觎自己能带来的助力了。
宋贤妃已然把自己视作救命稻草,郗月明却不欲与她争辩,只淡淡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宋贤妃变了脸色。
“我只想让你帮一点小忙。”她犹在挣扎,“你哥哥即位,对你不是也有好处吗?待事成之后,两国姻亲往来无间,于你夫君来说也是好事,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说话间,她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似在质问:“你明明有余力,为什么不肯帮?”
郗月明忽然道:“我没有帮你们吗?”
“是谁被你们当作联姻的工具招揽权柄,是谁为你们取来了那道至关重要的圣旨?”
“你们自己守不住江山,如今又求到我面前来,这难道是我的过错?”她身形未动,只是抬眼已显威压,“时至今日,你以为我们之间的仇怨,也只是你把我送来和亲吗?”
郗月明重重地磕下茶杯,一身的威严。
“齐芳苓拼上性命,只为了争取一次你我相见的机会。今日一别,你还有别的理由再见到我吗?”
她转向宋贤妃,神色冷漠:“若实在不想说,你大可守着你的秘密进棺材。”
“……”
宋贤妃咽了咽口水,终于明白,如今的郗月明已经不像以往那样好拿捏了。
她与这个养女,原本的结局应该还算体面。可恨赵德妃那个贱人竟跑去与她说杜氏二妃的死因,这才闹得决裂收场。如今她对此事耿耿于怀,自己也只能拿这件事来说了。
“杜姮妃,其实并不是意外走失的。”
宋贤妃斟酌了下词眼,终于开口:“是她出门游历天下时,被先帝看中了,先帝知道她是秭图的公主,但并不把一个弹丸小国放在眼里,便随意安了个身份强掳回宫。”
这事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如今提起,只希望郗月明更恨的另有其人,意识到有更恶的人从中作梗,自己的所作所为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宋贤妃来了劲,继续道:“杜贵人之死,主谋也不在我。是她自己不检点,与一个太监不清不楚的,先帝授意我将她除掉。”
“……”
寥寥几句话,郗月明很平静地听完了。
相较于原先血淋淋的事实,这些事都可谓是小事了。大奸大恶已做,这点子推脱并不能改变什么;更何况斯人已逝,也反驳不了旁人添油加醋的浑说。
“你说完了?”
郗月明闭了闭眼,招呼守在殿外的侍从,似乎要把宋贤妃带下去了。
“前尘过往,细枝末节太多了,我总不能平白替别人担上恶名。既然知道,总是要说的,不是吗?”
宋贤妃盯着她,忽然道:“那么你的过往,敢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面前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訾沭。
郗月明眉间一蹙,望过去时,正对上宋贤妃的目光,听到她一字一句问自己:“你很爱他,是吗?”
凭她身居后宫多年,不难发现,那位汗王十分宠爱郗月明,而郗月明同样也爱他。有爱,便会有软肋。比如眼下,她一定害怕訾沭知道她的过去。
宋贤妃还在继续暧昧不清地描述:“那种宫外人探不到、宫内人也知之甚少的,秘辛。”
“你要考虑,可以。但若有事关云郗的新消息,劳烦你这可敦移步告诉我一声,不过分吧?”
侍从已经来到了面前,临回到天牢时,宋贤妃只留下了这么一句暗含威胁的话,也清楚地看到郗月明神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