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去了陆氏集团旗下酒店顶楼的会所,挑了个包间,窗外是整片夜海,桌上那瓶麦卡伦1946刚开出来,酒味一晃上来,陆洺执才觉得大脑终于放空了一点。
霍骄看到陆洺执这阴沉的脸色,也收起了平日的吊儿郎当。两个人
并排坐在一起,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沉默喝酒。
直到第五杯下去,霍骄实在看不下去了,把酒杯一放:“你和3301又吵架了?”
“少喝点吧,你现在这伤没好,这么着急去投胎吗?医生不是说了这三个月不让你碰酒的吗?
陆洺执没说话,盯着空了的杯底,又倒了满满一杯,仰头灌了下去。杯子落桌那一刻,他才终于缓慢开口:“3301说,她想跟我在一起。”
“她说,只要我一句话,她可以跟我结婚,也可以给我生孩子。”
霍骄手一抖,酒直接喷了出去:“操,你说什么?!”
陆洺执幽怨地看着霍骄,点了点头。
霍骄盯了他两秒,认真想象着这事到底意味着什么。然后他发现他理解不了。
“……不是,你听听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人家都表态到这个份上了,你不是该他妈高兴疯了?你都爱她爱成什么样了!你现在在这装什么深沉?你忧郁个什么劲?嫌人生太顺想自己给自己找点麻烦是吧?”
陆洺执低下头,继续倒酒:“你也知道,谢依洺这个人,对我来说,就像一座没人肯打理的坟,我只能守着这座大坟,没资格去碰活人。”
他继续道:“你说我要是还像之前那样,没意识到我喜欢3301,那怎么都行,可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了,我实在没办法去忽略这一点。”
“偏偏3301就在这个时候,说她想和我在一起,你让我怎么高兴?”
作为一个纵横情场的海王,霍骄是真共情不了陆洺执一点儿。他只觉得这人有病,但病归病,毕竟还是他兄弟,所以他只能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你现在就两条路。要么你摊开了,跟你家3301说清楚,就说你不需要她,至少现在不需要,别吊着人家,给人家自由。”
“要么,你就接受她。”
“你也不小了,你都二十二了,活这么大,正儿八经一场恋爱都没谈过,你还是陆家少爷,你好意思吗?就咱圈子里这些人,在咱们这年纪,没几个小情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玩的。你还在这纯情上了?能不能别给咱富二代丢人啊?”
“我是富三代。别把我跟你们放一起。”
“行行行,陆少爷,你说什么都行。”
陆洺执靠在沙发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拨着杯沿:“我说过,我不想让3301离开我,她是我的人,她哪里都不能去。”
霍骄翻了个白眼,下面的话他都会背了:“对对对,她只能看着你,只能和你说话,只能气你一个,但是你又不肯跟她在一起,陆洺执,你怎么这么贪啊?你什么都想要,她还不能走,她得听话,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这话落下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不太自然的沉默。海风从开了一半的窗户缝里卷进来,吹得他们身上都黏糊糊的,陆洺执也没再喝,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霍骄看他那德行,喝了口酒,叹了口气:“要不然你就接着跟她当炮友,装作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得了。我觉得3301现在特喜欢你,你说什么她都能从。”
陆洺执原本垂着头,听到这话,头一点点抬了起来,盯着霍骄。
特喜欢?
陆洺执心里一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她特喜欢我?”
霍骄有点无语,干脆一锅脑把言初当时在医院的疯狂行径全倒了出来。
比如那时候言初后脑袋也缝了针,还撞出了脑震荡,医生让她静养,结果早上六点刚交班,她就偷跑出去,拔了点滴一路往ICU冲,一路上淅淅沥沥的都是她的血。
比如言初被抓了回去,她不干,死活要出来,拦不住,她就闹自杀,说她要是现在看不见他到底什么情况,她就从窗户跳下去,还好那时候她还发着烧,千钧一发的时候给人烧晕了,要不真说不准就跳下去了。
霍骄又说了很多很多,陆洺执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到最后,连酒都忘了喝,手指慢慢收紧,指节卡在杯沿上,眼神一点一点地亮了。
到最后,霍骄似乎是说累了,目光落在陆洺执脸上,严肃道:“说真的,我要是进了ICU,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对我做到这份儿上。”
“你妈把3301这些事儿讲给我听的时候,都把我吓着了,她分明是奔着你要醒不过来,她也不想活了去的。”
说着,霍骄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拍了拍陆洺执的肩:“少爷啊,你也知道,像咱们这种人,看似站在山顶,实际上哪有那么多真心实意啊?”
“就咱们这圈人,真对另一半掏心掏肺的,你又听说过几个?没有吧,反正我是一个没听说过。这日子过久了,说白了,不就是两个利益共同体搭伙过日子,相互合作,谁也别给谁拖后腿么。”
“是,我们确实有身份、有资源、也的确从来都不缺人围着我们转。谁想红、谁想捞点、谁想借光,都像狐狸一样往上扑,恨不得把最好的一面给咱们全展示出来,看着热情,可谁又是真冲我们这个人本身来的?”
霍骄顿了一下,眼神也喝得有点飘:“你,脾气差、性子拧,3301还能这么爱你,你还想怎么样啊?所以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的,起码你还有个人愿意不顾一切的惦记你。”
霍骄好像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烦了,眼神也变得寂寞起来。
可陆洺执眼底的光,却越燃越旺。
他们边聊边喝酒,很快那瓶麦卡伦1946就见了底,酒瓶空了,便又点了一瓶。第二瓶刚喝完,霍骄就跑去吐了。
陆洺执还撑着,但脑子已经有点晕了。心里那点本来快压下去的悸动,逐渐燃成了一片燎原烈火。他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心口那一点想见她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强烈到,哪怕他还没想明白要怎么面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他也没办法再压下这份让他控制不了的思念了。
陆洺执立刻叫了服务准备结账,可当看到账单上写的70多万后,这才想起来,他的钱,全在言初那。
算了,挂霍骄账上吧。反正这孙子这些年跟着他没少赚,不差这点钱。
司机来接陆洺执的时候他有点晃,车门一关,人就陷进椅背里了,眼神一直没聚起焦,脑海里,全是3301拼了命想见他的样子。
……还说我是大傻子,我看,你也是个大傻子。
回到家,一开门,陆洺执有些发懵,他从没觉得自己家这么大过,这房子又大又空,关上门那一下,声音全被房子吃了。
不如以后试试住公寓也行。
陆洺执其实还没想清楚怎么面对言初,可现在,他的确真的很想见她。
从厨房区域到客厅,从楼梯到客房,陆洺执一间一间的找,最后又折回客厅站了一会儿,盯着餐桌上一个没喝完的水杯出神。他继续找,3301卧室门开的,床是空的,窗帘没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