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瞪大了眼睛,因为着急,声音变得尖锐,大喊:“爹!”
她当即就想扑过去扶起胖老头,但是被士兵死死抓住了两只手腕,她用力挣了几下,反而被那士兵甩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
贺岁愉站得很远,都能隐约听到那一耳光的声音。
那士兵一个上战场打仗的大男人手劲很大,刚刚那一巴掌是牟足了劲儿打下去了,姑娘嘴边被扇出了血,半边脸登时肿起来,不敢再像刚刚那样,不要命地朝那胖老头扑过去,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似的,任士兵给她双手绑上了麻绳,像牵牲畜一样,被牵出去。
跟着她一起被带走的,还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小丫头,跟她一起被绑着,士兵满脸狞笑走在前面,手中牵着绳子,仿佛身后牵的不是人,而是一串两脚羊。
躺在地上的胖老头不知何时爬起来,凭空而生一股力量,一个猛子朝那士兵扎过去。
贺岁愉瞳孔一震。
但他还没撞到那士兵身上,就被旁边一个士兵一剑捅了个对穿。
远处的贺岁愉心头一滞,伸出手仿佛想要阻止什么。
良久,才反应过来,她伸出的手,不过只是抓了一手的空气而已。
胖老头眼睛圆睁,眼神直直地看着被士兵挟制住的姑娘,抬到一半的手也落了下去,那士兵抽出被鲜血染红了的刀刃,“噗嗤——”一声,红色的鲜血从胖老头的身体里喷溅而出,甚至飞溅到了姑娘的如玉的雪白脸孔上。
姑娘双眼通红,破了音,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嘶吼了一句:“爹!”
“爹!爹——”原本已经犹如木偶的姑娘再次激动起来,有如搁置浅滩的鱼儿一般,拼了命地挣扎。
胖老头倒在地上,士兵却并没有放过他,走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还有微弱气息的身体上,用刀刃破开了他的腹腔,从中剖出一颗红色的肝脏。
胖老头的身躯幅度极小地动了一下,微弱地发出最后一震,就再没有了声息。
“听说节度使大人喜食人肝,今日让咱们弟兄几个也尝尝人肝的滋味。”说罢,剖人肝的士兵抓着那颗血淋淋的肝脏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几个士兵也跟着笑。
仿佛这不是一颗同类的肝脏,而是他们从树上摘下来的胜利果实。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注
明明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冻得人忍不住浑身发颤。
即便贺岁愉远远看着,但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方才那一刻凝固住了,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直窜到头顶。
无人注意处,鲜红的液体并着其他一些黄黄白白的液体,早已经从胖老头的尸体中流出来,缓缓淌了满地。
旁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几个茶行伙计,近距离地目睹了全过程,有一个当场就吓尿了,液体浸湿了裤子,顺着裤腿流到地上。
他们全部都吓得脸色惨白,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距离胖老头尸体最近的那个年纪不大的伙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胖老头在还有气儿的时候被破开腹腔,剖出肝脏的全过程,忍不住干呕起来。
围观一向疼爱自己的老父亲被如此对待,那姑娘当场就疯了,双目圆瞪,梗着脖子,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和力气,猛地朝面前那雪白的刀
刃撞过去。
“噗嗤——”一声,鲜血从她纤细白嫩的脖颈喷射而出,洒了满地。
士兵猝不及防那姑娘会有胆量寻死,气得上去狠狠一脚踩在姑娘的尸体上,骂了一句:“贱人!”
那士兵又一刀剖开了姑娘的腹腔,取了肝脏出来,血淋淋地抓在手上,毫无顾忌。
和姑娘一起被抓出来的两个小丫鬟早已经吓晕了,被士兵两脚踹醒,牵着绳子拖着往外走。
贺岁愉缩回转角的墙壁后面,靠在粗砺的泥巴墙上,闭上了眼睛。
她蹲在墙后把自己的缩成一团。
觉得好冷。
是一种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的寒冷。
一片黑暗中,她感知到心头激荡,如暗夜的海面惊起滔天巨澜。
也许,那是她心底的愤怒和恐惧。
在绝对的暴力和人性泯灭面前,所有花费成百数千年,逐步建立起来的文明和开化。
都在顷刻间化为齑粉,烟消云散。
她不敢在外面多留,按着起伏难平的心口,扶着墙缓缓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回去跑。
***
此后,
一连数十日,贺岁愉都不敢再踏出院子门一步。
她回去以后,一连做了两晚噩梦,梦中都是那天亲眼目睹的茶行管事父女二人的惨案。
她没日没夜地拼命挖地道,即便握着铁镐、铁铲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也不敢放松片刻。
虽然她的挣扎很可能是徒劳,但是,总比怎么都不做就一直等死强。
鲁壮知道贺岁愉准备在房间底下挖一个地道藏身以后,就二话不说跟着一起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