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心思看殿内布置,转到次间,视线直直落在御座之后的人。
浅青色绣金线的龙袍,威仪赫赫,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瞧着有些宽大不够合身。
御案上奏章堆得很高,他手持朱笔,拧眉看奏章,两侧脸颊透着一点不正常的淡红色。
批阅完一份奏章,他放在旁边,许是听见开门的声音,又没有听到人行礼,掀起眼帘。
目光过分沉静,不可避免地带上一点久居高位的冷漠,全然不像在她面前的温柔平和。
四目相对,彼此沉默。
贺枢率先别过头,声音嘶哑:“你不是不想见我吗?为什么又愿意进宫了?”
“曹掌印叫我来的。”江望榆一步步往前走,“你是因为那天夜里吹到冷风才发热的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今天早上太医进宫为你看诊,病情怎么样?严重吗?”
贺枢目光微动,旋即压下去,“没什么,说我心思郁结,不要再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外面吹冷风。”
江望榆停在御座旁边,深深注视他,突然抬手去摸他的额头。
贺枢转身避开。
她小声问:“让我看看你,好吗?”
贺枢没动。
江望榆走近两步,伸手按住他的额头。
还好,摸着比正常的温度高,但不算滚烫如火,并非高热。
她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收回手,贺枢忽然抓住她的手,缓缓往下移动,指尖掠过他雅致的眉眼,停在脸颊。
贺枢坐直,眸光深深,拉着她的手继续偏移。
在他的唇即将碰上掌心的时候,江望榆猛地抽出手,直视他的眼睛。
“陛下,你是真的不小心着凉了,还是……”她放缓语速,“故意吹风淋雪把自己弄生病的?”
第109章第一百零九章“活该!”
贺枢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是故意的,那天离开后,我没有撑伞,没有穿大氅,故意站了很久,觉得喉咙痒、身体有些发冷后才回宫的。”
“你为什么要说实话?”江望榆盯着他,“难道你不怕我生气,直接出宫,以后听到你生病的消息,再也不来看你吗?”
“怕。”
贺枢起身,停在她的对面,再次握住她的手,按在心口。
“但我之前骗了你,哪怕我可以叫他们闭嘴严守秘密,我也不想再骗你。”
他的心跳传到掌心,似乎在一点点加快。
江望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收回手,转身就走。
她的步子迈得又快又急,眨眼的工夫走到殿外。
贺枢一直盯着她的身影消失,低头看看手心,仿佛残留一股柔软细腻的触觉,缓缓盖住眼睛。
视野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那些以前被强压下去的念头,循着黑暗再次冒出来,越来越强烈……
殿内寂静无声,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非常熟悉。
“药熬好了。”她平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喝药。”
贺枢瞬间睁开眼,盯着面前的人,脸上少见地浮现愣怔。
“你嫌弃药苦?”江望榆端起碗,药汁黝黑,苦味浓郁,递到他的面前,板着脸,“活该,谁叫你自讨苦吃。”
“你……不是回去了吗?”贺枢直盯着她,眼中浮现一点希冀,“你原谅我了?”
“没有。”她瞪了他一眼,“你到底喝不喝药?不喝我就真的走啦。”
至少比先前不肯理他的样子好,贺枢唇边抿出点笑意,接过碗,一饮而尽。
盯着他完全喝了药,江望榆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暂时还有些发烫。
“曹掌印说还有一副药正在煎,大概半个时辰后能煎好。”
贺枢应了一声,“是不是等我喝完药,你就要出宫?”
“当然。”她扫视一圈殿内,“难道我还能留宿宫中吗?这里又没有位置留给我。”
贺枢心说只要她想,皇宫、西苑众多宫殿任她选择,哪怕新建一座宫殿也并非不可能。
“那你愿意……”他悄悄勾住她的手,“再陪陪我吗?我很想你。”
江望榆挣开,往后倒退两步,站在原地不动。
贺枢不想逼得太急,翻开一份奏章,刚看了开头,又听到她问:“你还在生病,奏章一定要现在全部批完吗?”
江望榆扫了一眼御案上的奏章,那沓没批完的奏章大概还有一尺高。
“一些紧要的政事已经先处理好了,剩下的确实不算急。”贺枢心念一动,“不如你来帮我批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