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侍中府的路上,苏珏一直沉默,倒是小苏元看什么都是新奇的,许攸无奈地跟在他后面。
一静一动,画面还算和谐。
“先生,你怎么了?”跟在苏珏身后的张怀瑾思考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没有,先生累了。”
即便心情不佳,可苏珏仍旧极有耐心地回答着张怀瑾的问题。
故人之子就在身边,多年前的风风雨雨终归尘埃落定,他再纠结又有何趣味。
其实,他不过是贪恋回忆中的温暖罢了。
毕竟他在一条未知的路上越走越远,就连亲近之人也一一离去,而且谁也不能回答他他做的是否正确。
若再没有什么支撑,他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就这样揣着心事一路跟随,他们终于来到了侍中府,楚越一应做好了安排。
许攸几人各自安排了西阁的房间,她与苏珏自然是要在一起的,东阁便是他们的住所。
安排好房间,几人先是洗去风尘仆仆的疲惫,之后又吃了些饭食便各自去休息。
这其中属苏珏睡得最沉。
东阁临河,离楚越的房间一廊之隔,夜里有清爽的河风吹来,一对悬在窗上的半弧形玉饰发出琳琅清脆之声。
这里是封太子金景琛赐居后,楚越特意为苏珏准备的偏殿,多用素色装饰,且一眼出去能看得到远处金色的山峦和夕阳西下。
事实上,比之楚越的房间,西阁反而更幽静清凉,是休眠的好所在。
苏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迷迷糊糊地醒来,此刻枕边不见了楚越。
他起身看去,楚越正坐在屋中的一角给琴身上漆。
大概是怕吵到他,只点了很淡的灯火。
苏珏说道:“阿越会的可真多。”
楚越一惊,急急侧身挡住琴身:“十三怎么醒了,这样明早可就没有惊喜了。”
说着,她细细补上最后一个角,用嘴吹了吹,然后挂在了墙上,说道:“凤头描金、琴身玄漆,两边我又嵌了白玉,十三可喜欢?”
“自然喜欢。”
楚越又左看看又看看,自己也甚觉满意,旋即上塌来,和苏珏躺在一起。
借着昏黑的光,楚越反复顾看苏珏的眼睛,怎么也看不够。
“睡吧。”
苏珏“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可白日里睡得太多,苏珏此刻竟没了睡意,他睁开眼看着楚越精致的侧脸,心中一阵柔软,他小心翼翼伸手去触摸。
已经睡着的楚越却突然抓住了苏珏刚伸过来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迷迷瞪瞪地问:“十三,你睡不着吗?”
“嗯。”
“那我给你抚琴。”
楚越忍住困意,又翻身起来,自己取来七弦琴,是她精心学的风波吟。
苏珏歪着身子,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阿越的琴艺精进了。”
“我还能学更多的曲子,日日都给十三弹。”楚越边抚琴,边说起自己在胡地的所见所闻。
苏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一曲抚毕,楚越复又挨着苏珏躺下,捏紧了他的手:“待我们功成,一定会回到新元纪的。”
苏珏想说,前路漫漫,道阻且长,即便可以回去,他还是苏玉吗?
真正的苏玉已死在了那年的冬日。
可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微虚虚地窝近楚越的颈边,说:“好。”
……
春日本该是万物复苏、农人忙碌的时节,但西楚的田野间却弥漫着一种不寻常的沉寂。
前几日的白雪肃杀了刚埋下的种子,百姓的脸上尽是忧愁之色。
此时你王城内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楚云轩正端坐于御座之上,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下方跪拜的群臣。
“寡人欲建登仙楼,以通天地,祈福万民。着即日起,征调全国工匠、物资,不惜一切代价,务求速成!”
楚云轩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却未能激起任何的欢呼附和。
相反,群臣之中,更多的是忧虑与不安。
太子楚天佑忧心忡忡,他深知此举将给国家带来何等灾难。
更何况母后已经因为此事被父王禁足,他身为人子岂能坐视不理。
于是他跪前一步,声音坚定而恳切:“父王,儿臣斗胆进言,修建登仙楼虽为盛世之举,但当前国力尚不足以支撑如此浩大工程。若强行为之,恐将民不聊生,国力衰败啊!”
然而,楚云轩却只是淡淡一笑:“天佑,你太过保守。寡人乃天子,受命于天,区区财力民力,何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