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芳年已经慌乱开口:“阿雀、阿雀呀!就是心里过不去,嘴上也说得客气些!你这么叫霍三娘子,楚王殿下知道,怕会疑心,你背地里对他也不恭敬!”
“这有什么怕的!”青雀还没答,江逾白先反驳说,“娘忘了:宋家的王妃杀了这里的姜侧妃呢!霍——霍玥也是宋家的人,姐姐这么叫她,楚王该高兴才是。”
“那也不好太过了。”华芳年叹。
青雀笑着,搂紧了她们。
“与楚王如何相处,我有主意,你们不用担心。”撑着自信说完,她道,“我只担心你们。若遇到什么事——”
“遇到什么事,我们有手、有脚,也长嘴了,不是三岁孩子了。便真有烦难,一定会叫人来告诉你的。”
江逾白笑道:“从前做奴婢都做得好,如今做了良人,还怕什么?姐姐也不用瞎操心。”
话虽如此说,可从前十余年的生离死别,依旧在青雀心头悬着阴影。
她叮嘱着母亲和妹妹。江逾白与华芳年各有所觉,默契地先不细问,也只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她。
不知说到多晚,睡意终于压倒了分别的思念。
靠在长女肩头,华芳年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
青雀和江逾白头挨着头,还在断断续续说些“柳孺人真有这么好”等话。
小声说话的妹妹,身上那一种越长大越明显的尖利减弱了许多。
摸着她顺滑的头发,青雀好像抱着许多年前襁褓里那个软软的、小小的,没事就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她,“咯咯”地笑的妹妹。
这样好的妹妹,从小小一团珍宝,被她和阿娘亲手养到大的妹妹,上一世,就因为她的懦弱与无能,竟眼睁睁看着她被逼着做了永兴侯那百无一用的第三个儿子的妾!
分明年少的时候,躺在永兴侯府“家里”的床上,她们悄悄说过,以后谁都不要做妾。做妾有什么好?
她说,她要做三小姐最贴心的人,将来或许就能求到恩典“放出去”。
逾白说,老夫人身边,每几年都有一两个放良的丫鬟,再过十年,一定有她。
她们说,不管谁先出去,都能把娘接出去安养。
但,没过几年,她就做了宋檀的妾。
很快,逾白也做了霍三的妾。
娘虽然劝她,说不是她的错,让她顾好自己,可她怎么能不怪自己!为什么她会越来越像个傀儡草人一样听霍玥的话!
这一世,逾白已经离开了永兴侯府,不会再和霍家有任何瓜葛。
可又是为什么,她们姊妹偏偏都生得与姜侧妃相似。
这份相似在她身上,暂时救了她、救了女儿,救了阿娘和逾白。可逾白……虽然只有四五分像,偏又年岁和姜侧妃相同,躲着楚王,能躲开多久——
“姐姐?”
“嗯?”青雀应她。
等了一时,不见回应,她侧过脸,才发现,原来,妹妹也已经睡熟了。
“睡吧。”她悄悄地说。
“姐姐……”
“怎么还说起梦话了。”青雀垂眸笑。
在妹妹的呼唤里,一切阴霾,似乎都暂且消霁。
床帐未落。借着洒进来的月光,用目光描画妹妹舒展的眉眼,青雀突然很想再摸一摸她的脸。
就在此时,江逾白发出了更含糊的梦呓。
“咱们真的,出来了吗……”
她眉心皱起。
青雀的手,滞在了半空。
第36章无可转圜“但那一人,她本就不用死。……
人在熟睡之时,最不设防。
江逾白再如何聪慧警觉,也只是个十五岁的普通少年。清醒时,她没在母亲、尤其是姐姐面前,表露过一丝动摇,但熟睡的梦,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暴露出了她真实的内心。
她是在怕。
她当然会怕。
一月之间,已经做了宋家侍妾的姐姐突然就被送给了楚王。从前一直待姐姐还不错的霍玥,也对姐姐有了敌意。言而无信,不肯放她和阿娘出府只是表象,谁知道霍玥和霍家、宋家背后,还会如何利用她们谋算姐姐?
宋老夫人和永兴侯夫妻商议,要给霍四小姐征求楚王妃的尊位时,江逾白甚至想过,她能不能争取做霍四小姐的陪嫁丫鬟一起到楚王府,却又放心不下阿娘自己在霍家。
霍家的美梦,大约是做不成了。
可是,“救”了她们一家的楚王府,就一定是善地吗?
楚王府的一位嬷嬷,都能让侯夫人慎重相待。王府的这份“厉害”,若用在她们母女姊妹身上,又会是什么结果?
紧皱着眉头,江逾白做了一夜的噩梦。
听着妹妹的梦呓,青雀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