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无人时,檀云着急地问,为什么不留下殿下?
“留下就是好吗?”她那时说,“王妃不能容人,李氏心高气傲,四个侍寝宫女也各有野心,殿下,又对后宅无意,难道我要今日承宠,从此和她们这些人,斗成乌眼鸡吗。”
“过不下去再说吧。”她决定。
……
但,她一直过得很好。
之后的两三年,楚王又来过瑶光堂几次,坐上一会,看她无事,没受人欺压,便会离开。
她也一直明哲保身……她不受宠,姜侧妃进府,没牵连到她,姜侧妃死了,没牵连到她……宋妃身死,也与她没有任何瓜葛。
她是后悔了的。她知道自己后悔。她得到过姜侧妃单纯的友善,却又亲手把这善意推远。
可若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主动疏远她,疏远那个突然来到楚王府的,友善、无害、单纯,却无力保护自身的女孩,先保住自己。
……
“郡君?”侍女的声音,将她从陈年的回忆里拽了出来。
“……什么事?”柳莹轻声。
“皇后娘娘派人来说,有事想和郡君商量。但不是急事。”侍女笑道,“若郡君明日无事,便请进宫一次。”
“我……现在就无事。”柳莹问,“传话的人走没走?”
“还没走呢!”侍女忙道,“正在前院吃茶。”
柳莹站起身:“那我现在就去。”
143、番外:重获新生
才向前院走了几步,柳莹又自己停了下来。
“今日可是休沐。”她记起来,“陛下不上朝,不议政。”
近日朝中也无大事。不论正做何事,阿雀想必是和陛下在一起。她若突然过去,只怕会扰了他们。
“你去说,我明日辰初……申正过去。”她命侍女。
下午再去。上午阿雀要听政。
侍女应着去了,柳莹也不再想那些已经过去了的陈年往事,自回房中看书。
人生在晴日,何需空言秋-
次日申正,柳莹准时到长乐宫。
“免礼。”听见脚步,青雀便说。
她从条陈里抬头,笑让她坐,先问:“昨日夫人和姨娘去了?两位身上可还好?伯父的身子怎么样?”
“都好。”柳莹笑道,“说我阿爹也比前几日好些了,前日能抬起手了,还说要吃杏仁粥。”
“好些了就好。”青雀道,“伯父这个年纪,遭逢大病,是不好过。”
柳莹点着头,没再客套地谢她赐太医替父亲诊治,直接问:“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一件正事。”青雀笑。
她将手里条陈递给柳莹,简洁说:“这两个月,我接了宫务,想在‘六局’之外额外再开‘内书堂’,教导宫女识字知礼,以备选用。这一项从前是尚仪局司籍司在管,如遇大事授课即停,还不如他们太监上课的时间多,能教的人又少。新开内书堂,先生倒不缺,只少一个饱读诗书、有身份、又有时间、还耐得住性子的人来做学正。我第一个想到了你。”
柳莹看着,听着,将这几页条陈翻来覆去,看了半晌。
“我倒是想做。立刻走马上任才好。”垂下眼眸,她一叹,将条陈还回去,“偏我阿爹病重。若真到那日……丧事不需我管,却不免哭灵、祭奠,又要照管我阿娘,实不能在宫里静心教书了。”
青雀虽不愿勉强,却也又说了一句:“这事才刚筹办,或许下半年、或许明年才开。”
“罢了。”柳莹笑道,“便是明年才开,我父亲的寿数却不能料准。我倒有一个人举荐。”
“是谁?”青雀问。
“是我家东邻,礼部左侍郎的母亲。”她道,“这位老夫人姓谢,是余杭谢氏出身,自幼饱读诗书,能文擅赋,才学远在我之上。她青年丧夫,邹侍郎便是她亲身教养长大。如今做了曾祖母,还常在家中教导小辈。可喜的是,年纪也还不算太老,正是五十有五,身体也硬朗。邹家内宅的家事,又有她儿媳、孙媳,不必她操劳,能在宫中长住。”
这位邹侍郎,并非赵昱在礼部被下毒时在任的两名侍郎之一,是他登基后,亲自点来的人。
不过,青雀虽在宫宴上见过的谢老夫人,却并没有过深谈。
现在,满京的诰命想见她,都要先递帖、排队。她就算一日见一个,一年也只能见三百个,何况她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见人。不主动递帖的,没人提醒,她也不会特地想到。
“这样说,倒是合适。”她笑问,“你还有什么人选举荐?快一并都说了!”
柳莹在外只住了一年。她一人独居,甚少出门,新结识的人,也不过同一条街上的左邻右舍,哪里还有什么人选?
可青雀从她幼时开始问,把她和柳家所有的亲朋好友都问过一遍,还真又问出一个备选。
“哎呦……”被逼问了一下午,柳莹累得半躺下去,“好了,好了,真没了。这就算我已经出了力了。”
“记你一功。”青雀笑,“记你一大功!”
见她两人正事说罢,芳蕊才上前,递上一封信:“娘娘,方才掖庭来人,说袁氏庶人诚心悔过,这是请罪书。”
“袁氏?”柳莹支起一点身体,“这几年,从没听说她有什么动静,似乎在冬四院和掖庭安生下来了。”
“是没再生事。”青雀想了一想,接过请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