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则聿似乎是认真的想了一下,却没有愠色,反而垂头笑了笑: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王妃,还能同本王玩笑一二。”
言子邑目光一转: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虽说仲劳以身犯险,邢昭仍担心进城有诈,荀衡坚持入城无险,适才两人又在帐中起了龃龉。”
他抬手舒了舒眉间,一丝无奈从笑意中略过。
言子邑心想,这是他们两本来就不对付——
俗称性格不合。
敏感到他今日与平时有些微的不同。
这种底下两个“强将”之间的微妙不合。
最顶级的将帅,也很难平衡处理。
“兴许是因为我不担心。”
靳则聿垂下手,看着她。
“说老实话,王爷不在京的时候,也是提心吊胆,与王爷
相见之后——”
她想了一下,仰脸道:“总觉得,王爷能应付一切问题。”
他目光一深,像是一刹那便明白她话里的用意。
微微俯身,却停住了。
目光向群帐处一放。
言子邑也下意识地跟着他望了眼。
帐外的守兵拄枪凝立,目不斜视。
感觉里他原本像是要有所动作。
一颗心烧在胸口。
相比……
或许他的这种收放自如的克制更让她挠心挠肺。
一阵风卷过,言子邑抬手一掠额发,转望京师方向:
“站……站一会吧。”
“嗯。”
出京的时候送的是陛下,虽说他和靳则聿都是政治上成熟的人,但那一层尴尬总是难免,原本正打足十二分精神预备觐见,演一番“相间欢”,却听说回京前一阵,帝后都突然病了,故派了两个皇子来迎,皇长子也就是太子腿脚有些不便,二皇子和四皇子代陛下领一干朝臣相迎,算是叠加规格接待。成帝大权独揽,据说对皇子有些忌讳,言子邑之前没见过皇子,只在嫁到王府前依稀听四弟提起过此二位已婚,陛下偏爱皇长子和三皇子,所以言府算是“机缘巧合”捅了一个特大的马蜂窝,想到三皇子,便又想到胡卿言在南殿院里提到的那些。
言子邑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额头。
一路回来总这样,控制自己不去想——
很多事情却像藤蔓,顺着思路,自顾合理合情地延上来。
这个四皇子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有些像等领导签字的表情,一直在观察着自己的“二哥”和靳则聿的对话,样子很有几分虔诚,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寻找不到恰当的开口时机。
荀衡勾起一抹笑:
“南都镇上皇子那个‘门客’,叨扰了王爷,消息自然是传得快,四皇子是在想借机弥合。”
这么一提,大家都反应过来。
他脸上透着一股子邪劲,看来这个“消息”有他荀衡的功劳。
阳光普洒,城门的过道一暗,队伍算不上浩荡,但车马驰纵,不疾不徐,明沉交替间,也别有一番威严。南门这一道很安静,一看就知道肃净了街道。过了城门口,视野逐渐开阔,左手是宫中礼乐上的人,手里都持着小乐件,伴着城门上的迎鼓,有节律地配合敲打着,待他们进城的队伍过了城门才渐渐止了,停得也恰到好处。
右手却是一片空阔,只中间像有什么,远远看上去似一个小笔架矗在那里——
如同一个钩子,悬住了众人的视线。
车马渐止。
也渐渐看清了那“笔架”——
一个单薄的身体端坐在一把轮椅里头,在那砖地上缓缓地看着队伍过来。
他们所有人都下了车马。
朝那辆轮椅走过去。
只四皇子终于找到了一个不是时机的时机。
进了城门,将车驾紧靠登城马道旁,喊了两声叔叔。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最后喊了一声“王叔”,才反应过来。
只说——适才城门口迎候的官员甚多,拉着王爷说话不便,此时便请王爷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