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溺毙回神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再看石善文那张舆图,他竟然一点都看不懂。
他使劲儿回想这十几年的勘脉经验,发现越想越模糊不清;像是山溪发潮冲走了细碎漂亮的石头,潮水褪去后,露出贫瘠凹凸不平的河床。
一夜之间,他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像是做梦一般,梦醒了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梅良心跳像是停止了一般,脸色煞白一路奔向石善文家里。
急急忙忙敲开门,见门缝打开,他扑通下跪,面如死灰的扒拉着门缝,求石善文救他一命。
“师父,只有你能救我一命了,师父!”
“师父,那些京商说我再开不出矿就要拿我祭矿啊!”
梅良本来就鼻青脸肿,此时眼泪透着红肿的眼缝透出来,像是绝境中求生的难民一般。
石善文见状有些不忍心,但他手刚准备打开门,就被家里女人一扫帚赶开了。
大门嘎吱一声,被外面撑靠着的梅良撞开了。
一看到师母,梅良面色僵硬又绝望的哭诉着自己的忏悔,说真的知道错了。
石善文婆娘是巷子里出了名的凶悍,此时一扫帚打在梅良身上,嘴里直骂道:
“你这个没良心欺师灭祖的白眼狼,现在遇到麻烦了就知道找你瞧不起的师父了?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一旁石善文见自己婆娘乱棍打在人身上担心把人打死,连忙拦住,没成想自己也跟着劈头盖脸挨了批。
“石善文,泥人还有三分性子,你这个老好人被欺负死了,都还要在地下保佑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一身平安是不是?你怎么这么窝囊!”
石善文一声不敢吭,准备转身进了院子。
梅良见救命稻草被激流冲走了,堪称咆哮大喊道,“石善文,你必须救我!否则你良心难安,你这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人!”
师娘听见这话,想撕烂梅良的嘴,“跟你这个没良心的讲良心难安?你就是欺负石善文老实,老娘我还没死,就算死了都要拖你下十八层地狱。”
但石善文背影却仓皇落逃似的进了屋子,只留门口梅良一直喊他被石善文算计的好苦。
“你自己嫌弃师父,狂傲自大,给人富商亏损银子了在这里说是师父没教好,说是师父陷害你?”
“各位街坊邻里都过来听听,这什么白眼狼又来说什么惊世骇俗恬不知耻的言论了。”
没等人围观起来,石善文就从门里把妇人拉扯进了院子,而后砰的一声,隔绝外面的热闹议论和梅良的怨怼愤懑。
“干什么,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你还不让我出口气?”
石善文一路拉着婆娘进了屋子,然后关起门说起了悄悄话。
他支支吾吾忐忑道,“我是坑了梅良一把。”
“就你?就你这萎缩老实样?”
在婆娘不相信中,石善文说出了那日,正月在宴绯雪家里商谈的内容。
他本是惴惴不安上门说京商收购火药的事情,结果两人没生气,反而说起了如何针对京商的计划。
“宴东家,要我把舆图上面标记假矿脉,然后趁机弄丢在梅良面前……”
妇人面色一喜,“难怪梅良连接两次,开六个山头都失败了,感情是你给的假的啊。”
“出息了啊。”
“那梅良一心想要超过你,结果反而被你坑了一道,这跌的粉身碎骨,活该造报应。”
石善文见梅良现在这么惨,看着样子没少在京商那里受苦受罪,他是不是要把人害死了。
这个念头刚响起来,肩膀就被拍一巴掌,“他要是没歪了心,光明正大和你比,他就不是这个下场,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不过,宴东家怎么就算到,他一定会按照你的假舆图来?”
石善文当时听到这个意见,也觉得有些赌博的成分在,但是宴绯雪斩钉截铁的告诉一定能行。
“宴东家说,在考场上见到头名试卷丢了,没有人不心动不想看一眼。更何况,梅良本就心术不正。”
一场重要的较量比试,那张羊皮舆图无疑于标准答案。
妇人惊讶佩服道,“宴东家厉害啊,只是几句话就让京商亏了几十万银子啊。”
石善文叹息道,“要是梅良按照自己的手艺来判断矿脉,不至于输的一塌糊涂。”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那个白眼狼操心,我看他应该把你教的全部吐出来,他不是自认为天赋了得吗,他自己去自学成才啊。”
石善文闻言,脑海里闪过一个影子。
两个东家不就是自学成才吗。
尤其是白东家,那脑子非常人能及,他现在已经开始参与提炼铜矿的功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