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绯雪握起那双茧子割裂掌纹的手心,那些厚茧子和破碎的纹路像是一双双侵蚀手骨的黑线,缠着手心让它不停的劳作。
宴绯雪一贯玲珑剔透的心此时有些滞涩,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大伯母。
他少见的有些着急,要做点什么让大伯母开心点。
这个和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妇人,确是为数不多能让宴绯雪牵挂的人。
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冒牌身份的陌生人,还是默默的帮着他在这个村子落脚。
不仅如此,后面他月份大了,生怕他有个闪失;大伯母还搬到他家里住,就是之前白微澜住的那间屋子。
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本就惴惴不安寻人庇护,要是他出事,孩子们又人生地不熟的,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明。
她忙前忙后为他找稳婆,给他做饭菜吃,谷雨切菜还是大伯母教的。
做月子期间,还是大伯母照顾他,给他说一些注意事项,说这月子做不好,老了一身病根儿。
生小栗儿的时候正好是春天,一年中最重要最农忙的时候。
伯母每天天麻麻亮,踩着露水下地干活,天亮了就来给他做饭吃。吃完饭又去地里,中午又顶着一头热汗来看他,晚上也是如此。
照顾完他后,才回家做饭,喂猪喂鸡。这一切忙完后,晚上又来睡在他这里。
村子人都说照顾自家亲闺女都没这么贴心的。
宴绯雪对这样体贴入微的照顾有些不适。
心里盘算着燕回也没说和大伯母关系这么好,要是大伯母问细节,他该如何应对。
大伯母越是照顾,宴绯雪越是猜忌,盘算来盘算去,自己也就一张脸还可以,顺便带着两个不懂事的哥儿……
宴绯雪那段时间把大伯母想的很阴暗,看她那木讷的脸好像背地里都闪着邪恶的神态。
但是,宴绯雪等啊等,大伯母一如既往的对他好。
心冷如石头的宴绯雪,也被大伯母捂热了。
大伯母天生勤劳淳朴,善良憨厚,照亮了他心里的阴暗。也给了他更多信心和力量来融入这个村子。
帮助宴绯雪诸多的大伯母此时这样憔悴茫然,宴绯雪眉头深深的皱起。
许多话在宴绯雪嘴边绕了又绕,最终没出声。
他开口说出的话,难道大伯母就不懂吗?
沉默半晌,宴绯雪突然跪在大伯母面前。
说出了他这辈子最认真严肃的话。
“大伯母,要是你不嫌弃我出身,今后我就当你干儿子,给你和大伯父养老送终。”
脑袋空空走神的大伯母被这噗通声给吓得后仰了下,就连门外的白微澜,都着急跨门槛进来看看究竟。
他看到宴绯雪跪在地上,先是一惊,但很快就归于平静,把门关好,守在了门外。
“你这是干什么,赶快起来。”
大伯母连忙扶起宴绯雪,“这番心意我领了,我两个儿子还怕没人送终不成。
虽然他那天说了很不孝的话,但是哪个人没个岔路口迷了眼的时候?
更何况他现在也悔悟了,每年初八都出门,今年初十了还没走,说要留下来和我种庄稼。”
“两个孩子都是我生的,他们什么性子我最是清楚不过,当娘的哪能因为孩子犯错就不要孩子了。”
“要是今后小栗儿这样,我想你也和我一样。”
宴绯雪沉默没说话。
血浓于水,可也得分人不是?
既然大伯母不同意,那他也不勉强,逢年过节给她买些东西给点银两就好了。
“哎呦,你这孩子,突然提起这事儿,是不是也要离开村子了啊?”
大伯母看着一言不发的宴绯雪,恍然回神着急问道。
宴绯雪点头,“嗯,我也不能让阿澜一个大少爷,一直陪我在村里过清苦日子,太委屈他了。”
“他是个好孩子。看着不咋的,面相凶巴巴不讨喜,但还意外的顾家疼人。”
“那啥时候走啊?”大伯母脑子里的无助脆弱一扫而光,满眼都是舍不得。
宴绯雪笑笑,握住大伯母的手,“还没定,我也是刚刚大伯母问我,我才确定的。可能等天气暖和些了吧。”
“就在县城,没走远。到时候大伯母进城卖菜还可以在我那里歇脚。”
“行行,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
大伯母低头看着握着自己的手,白皙嫩滑,像块白腻的猪油。
看来小白还是照顾的很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