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干啊……”齐宣故作为难地抓抓头,不情不愿的,“那你不能拖欠我加班费啊。”
这条件,提了跟没提一样。胡泽心满意足地笑笑,等人出去了,笑容秒散——跟这帮老油条打交道,忒累,人均八百个心眼子,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那套全特么搁工作上了。
不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自己不先动心眼子,人家犯不着跟他兜圈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有。说好听点叫沟通的艺术,也许是因为从小父母过于偏袒弟弟,当他需要为自己争取利益时,必然得动脑子。长此以往,形成惯性思维,再经过某人的提点,登峰造极。
想起某人,又想起张戈电话里说的“顾澜声找我打听你”,他皱了皱眉,拿起手机。点开短信界面,盯着那一串刺眼的“想你”,腮侧的肌肉紧紧绷起。凝思许久,他挪动手指,回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听声音有些仓促:“不好意思我开会呢,待会给你回——”
“不用回,我就一句话——别再找人打听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会有人通知你!”
说完“喀”的摁断,将手机丢到桌上,握拳抵住唇边,强忍周身的颤抖。无法克制的愤怒,尤其是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
咚咚。
听到门响,他立刻坐正身体:“进。”
妫岚探头进来,关心道:“没事儿吧胡队,我在外面都听见你喊了。”
胡泽尴尬了一瞬:“呃……没事儿,诈骗电话。”
尽管知道是借口,但妫岚依然配合他:“哦,下个反诈APP呗,能拦截不少呢。”
“好,这就下。”
胡泽赶紧拿起手机假装操作,刚划拉两下,有电话打进来,胡凌。他本能的不想接,因为这小子打电话没别的事儿,除了要钱就是蹭饭。不过想到父母岁数都大了,他总会担心是爸妈那有点什么事,不得已接起:“怎么了?”
胡凌兴冲冲的:“哥!今晚我带女朋友来家吃饭,准备商量结婚的事,你有时间回来一起不?”
结婚?胡泽一愣:“女朋友?哪个?”
“你没见过,哥我跟你说,这次我总算找到真爱了,你回来吧回来吧,求求你了,我都答应好让她见见你了。”
——你哪回不是真爱啊?
胡泽无奈皱眉:“我看下时间,几点?”
“七点半!一定回来哈!哥我爱你!”
胡泽挂了电话,看妫岚还在门口探头忍笑,不禁长叹一声:“我弟,说要结婚了,喊我回家跟女孩见面。”
“好事儿,胡凌也不小了吧?该结了。”
“转过年就二十八了。”
“就是啊,这岁数正正好,三十而立,先成家再立业嘛。”
她不提立业还好,一提,胡泽只能MMP了。打从胡凌大学毕业,他给介绍了无数工作,没一个干的长的,一天到晚就想着自己做老板。眼高手低都不足以形容这小子,纯粹是自我认知严重不足。
后面一口气忙到六点半,要不是妫岚提醒,胡泽都忘了见弟弟女朋友这茬了。出门打了辆车,一路狂奔,到家将将七点半。和女孩打上照面,他第一反应是——我弟配不上她。非常温文尔雅的一个女孩子,说不上有多漂亮,但是人看着就踏实,眼里也有活儿,在厨房帮着忙前忙后,厨艺看上去挺不错,最起码煎鱼没掉皮。
儿子要成家了,最高兴的莫过于父母。胡立伟本来就喜欢喝酒,遇见高兴事不禁多喝了几杯,然后嘴上就开始没把门的了:“姑娘,你放心,嫁到我们家来绝不能让你受委屈,你大哥是警察,有啥事儿,找他!”
当着女孩的面,胡泽只能应和着笑笑——啥就有事儿找警察啊,违规操作是一样不能干好吧?就算干了也不能让人知道好吧?
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又听老爹口无遮拦的:“你看,过段时间胡凌也要干辅警了,以后能当正式工,跟他哥一样!到时候你就把工作辞了,专心在家带孩子,我跟你阿姨帮你带!”
这下胡泽有点挂不住了,将视线投向弟弟——肯定是这小子在女孩面前吹牛逼来着,要不老爹喝再高也不能胡说八道成这样!
被哥哥用责备的目光压着,胡凌不敢接茬,端起碗一个劲儿往嘴里扒饭。胡泽不好当场撅这爷俩的面子,只能忍着。到胡凌送完女孩上车,回来刚进屋就被胡泽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你怎么什么都敢往出喷啊?辅警是你说干就能干的么?”
“不是,哥,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胡凌缩肩躲到母亲身后,“妈,你看哥,又骂我……”
当妈的一回手,护住小儿子:“好了老大,你就给他想想办法呗,人家干警察的,兄弟姐妹都能进系统,你也使使劲。”
老人家老思想,胡泽只能耐着脾气解释:“妈,这不是我使劲不使劲的问题,逢进必考,他得先把考试过了,再说工作我给他介绍不少了,可他一个也干不长。”
“他要是能考过不就不用求——”
“哪特么那么多废话!你就是不想帮忙!”
母亲的声音被老爹的吼声打断。紧跟着,人随声至,胡立伟坨红着脸,指着胡泽的鼻子火力全开:“你就是自私!什么都只考虑自己!你看看你给你弟介绍那些,哪个是份正经工作!你还怪他干不长!你去试试!你能干长么!?”
自小听多了无端的指责,胡泽并不想争辩,尤其又是在父亲喝多了的前提下,只能忍气吞声的:“是我没本事,没法给他找太体面的工作。”
“没本事?你他妈本事多大啊!好好的副支队长你不干了!跑他妈山沟里去!为什么?啊?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老爷子心里有疙瘩,逮着机会一通输出:“你以为你那点烂事儿我们不知道?都特么传遍了!你弟现在好容易说上个媳妇,我告诉你,要因为你那些破事儿黄了,我特么打死你个不肖子!”
借酒撒疯,他抄起立在鞋柜边的鞋拔子就要打胡泽。却不想被劈手夺下,哐的,砸到脚边。父子二人怒目相视,空气几近凝固。这一刻胡立伟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大儿子不再是那个因为跳支舞就能被自己一脚踹飞的小孩了,早已有了反抗的力量。
可这更是让他怒火中烧:“娘娘腔!死基佬!这么有力气,你他妈倒是往女人身上使啊!跟他妈男人搞一起,你恶心不恶心!出去别说是我胡立伟的儿子,丢人!丢他妈祖宗脸!”
边说还边“啪啪”抽自己的脸,吓得胡凌赶紧上前拽他胳膊,眨眼间戏精上身,拖着哭腔喊道:“爸!爸你别这样!哥知道错了!他知道了!”
“哎呦老头子,你别折腾了,留神你那血压。”
母亲边劝边给胡泽使眼色,让他躲开这是非之地。望着当面上演苦肉计的父亲,胡泽眼里没有心疼,有的只是无尽的失落。他飞快地换好鞋,转身拉开房门,果断离开这个容不下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