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有自己的生活,都二十五了还跟家住。”肖楠扁扁嘴,“你看他回家就往屋里一缩,除了睡觉就是看书看手机,也不知道帮你干点活。”
“呦,你帮我干啦?”
“我刚把衣服放进的洗衣机啊!”
“那你把碗也刷了,厨房擦出来,地扫扫?”
“妈~~~~~”小丫头跺脚耍赖,“你就知道惯着哥,这些活儿你怎么不让他干?”
“你们俩我以后都不惯着,等你明年去住校,我也把你哥轰去单位宿舍住,行了吧?”
肖楠给了她一个“我不信”的眼神,忽然又想起什么:“诶对,妈,你为什么不催哥结婚?前几天大姨来说给哥介绍女朋友的时候,你怎么不接茬?”
放下手中正在叠的衣服,胡玫抬起手,拢过女儿乌黑的长发,语重心长的:“我说过,你哥有他自己的生活,就像我不干涉你的选择一样,我也不会干涉他的,你们都长大了,父母的意见只是参考,不是命令。”
女孩默默地听着,片刻后蹲下身,歪头伏于母亲的膝上,表白道:“妈,我爱你。”
胡玫一笑:“爱我就帮我干点活呗。”
“妈你真能破坏气——”
肖楠话还没说完,忽见肖拓冲向玄关,忙支起身问:“这么晚去哪啊哥?”
“队上有任务,我先回去了。”
言语间肖拓人已经出了房间,胡玫忙赶到门口,冲儿子的背影叮嘱道:“注意安全!”
肖拓匆匆一摆手,闪身进了电梯。
—
隔天凌晨,市人民医院。
“三天!我才歇三天!怎么就他妈出这么大的事儿!谁他妈指挥的行动?!”
陶裕华的吼声响彻ICU走廊。队上的人或站着或蹲着,都蔫头耷脑的,无人敢应。有位护士过来想轰人,却被周教导员悄悄拉到一边,附耳小声说了几句。护士表情一顿,看看堆满一走廊、几乎个个挂彩的警员们,最终还是没能忍心轰他们走,只要求“小点声,这里都是危重患者”。
陶裕华满腔愤恨不知朝哪发泄,哐的,重重一拳击上墙壁。孙建刚此时正躺在ICU里,生死难测。几个小时前,队上收到派出所消息——有个网追人员回到家中——立刻组织警力去抓捕。代理队长莫家声考虑目标只有一个人,这边两个探组八个人,到那还有派出所的警员协助,怎么也能摁住了,遂没有通知特警协同抓捕。
实际情况也很顺利,到那就把人摁住了。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网追人员家隔壁有个贩毒窝点。毒贩们听见外面嚷嚷“警察!别动!”以为是来抓他们的,顿时阵脚大乱,其中一个毒贩抄起喷子就冲窗户外的警察们开了火。
当时孙建刚离窗户最近,一梭子钢珠几乎全喷他身上了。身上有防弹衣护着,没穿透,可脖子上的动脉被打穿了,血呼呼往出喷,摁都摁不住,送医的路上,血流了一车。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受了伤,包括肖拓,左手被钢珠打穿了,幸亏他骨骼间距大,钢珠只击穿了皮肉没伤到筋骨。
三名毒贩击毙了两名,还有一名逃窜至山中,现在全员都在搜捕那条漏网之鱼。陶裕华接到老周的电话时跟被雷劈了一样,许久没能缓过神来。昨天才收到孙建刚的消息,问他年底能不能批自己十天假,说和女朋友蹉跎了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准备领证结婚了。
他当时回的是【想得美,最多三天】,要知道今天会出这种事,他他妈当时该批孩子原地休假!
出现这种意外是任何人都无法预见的,即便是有特警协同抓捕,无非是增加受伤人数。他发火,也只能是吼两嗓子。这件事必然要有人担责,但不会是他陶裕华,现在莫家声已经被督察带走了,停职审查。可他宁可躺ICU里那个是自己,总好过再看着一条年轻的生命逝去。
走到对墙粗喘的陶裕华身侧,老周轻声建议:“陶队,让大伙先回去休息吧,看这一个个的,都受伤了……”
陶裕华转过头,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同僚们,满眼茫然。过了好一会,他才嗓音沙哑的:“都回去,我在这守着就行。”
没人想走,都担心孙建刚的情况,是老周一个个把他们拽起,推出走廊。唯一一个拽不动的是肖拓,而肖拓也确实没有走的打算,等人渐渐散了,他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略显强硬地将陶裕华按到走廊的塑料凳上。尔后坐到对方旁边,靠上椅背,沉沉释出口浊气。
时间缓缓流逝,除了偶尔跑过走廊的医护人员,守在外面的家属陆续疲惫地睡去。陶裕华一直闭着眼,却丝毫无法陷入哪怕一秒睡眠。往日的一幕幕划过脑海,却总会戛然定格在那些年轻的面孔之上。忽然,他抓住肖拓的右手,紧紧攥住——
“石头,别干了吧,回去当你的历史老师。”
“……”
肖拓没有说话,只是以相同的力道回握住对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