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星还未开口,唐远明就在旁冷冷道:“罗大人,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昨晚陪同在侧,亲眼所见,霍姑娘的手段虽不如文曲那麽高明,最後不小心着了道儿,但确实能用乱心灯,问出平常问不出的事情。那可能对文曲的人无效,但反过来讲,用了无效的,不就正坐实了嫌疑麽。”
罗傲哼了一声,道:“你们唐家急着帮唐远图脱身,自然愿意什麽法子都试试。我身处公门高位,胸中秘密何止百千,让一个江湖匪类来有问必答,出了漏子,你们哪个能负责?”
唐远图须微颤,大声道:“他不用,我来用,让那小丫头问问,我是不是非要杀罗傲不可!是不是当时要先下手置他於死地!问问我,那一根毒针到底是不是老子的!门主,去取乱心灯吧!”
武瑾微笑道:“罗傲,你当捕头这些年,做贼心虚四个字,不懂是什麽意思?”
罗傲脸色微变,沉声道:“四公子,即便这一枚毒针并非唐远图所,而是有人陷害,那也不能算我是贼吧?四公子的言下之意,莫非唐远秋的那条命,已经记在我头上了?我那晚忙於公务,单是审查两位公子随行医生用过的药材就费了三个时辰,我何来空暇去杀唐远秋?真说要审,一直被你们两位公子包庇的几个大夫,才是最该受审的吧!”
包庇一词出口,武平的神情顿时显出几分不悦,缓缓道:“罗傲,我随行的大夫,已命他去受过你的盘问,还被关押过数日,这也能算是包庇麽?”
“不能严刑拷打,有几个凶犯会说真话?”罗傲毫不退让,怒道,“好,那都是公子的名医,动不得,可如今有了乱心灯和霍瑶瑶,公子怎麽不说先把更要紧的医生们请来,在此地当着大家的面盘问一番啊?唐远秋的死,比三公子中毒还要紧麽?”
唐远书毫不犹豫接口道:“当然要紧,人死为大。”
武达一擡胳膊,气冲冲道:“唐远书,你当本公子收拾不了你们唐家是麽?我差点被毒死!”
“可远秋已经死了!”唐远书沈声怒喝,“重重戒备之下,我自家兄弟死於外来杀手伏击,不为他报仇雪恨,今後唐门还有什麽颜面立足武林之中!”
他转头看向罗傲,厉声道:“罗傲,你要麽用乱心灯,受霍姑娘盘问自证清白,要麽就把我们交给捕头方便你们查案的那份起居注解资料,所有看过的人,都给我交出来!让我们来找里头谁是叛徒!”
这一段话说到中途,厅堂门外就已出现了几十名唐家弟子,负手而立,黑压压封住了出入通路。话音落罢,那些人便都已站好,腰间口袋松了绳子,背後双手,都已戴好了麂皮手套。
堂内无数阴阳透骨钉,堂外密密麻麻尽是毒砂蓄势待,毫无疑问,只消唐远书一声令下,这里便要闹出泼天大祸。
武平缓缓擡起手来,作势下压,沈声道:“门主,此间诸事,非要闹到不可收拾麽?”
唐远书侧目一望,淡淡道:“唐门如此,正是要让事情,不至於不可收拾。免得列位公子以为,唐家堡是个合适地方,可供你们分个胜负。”
武烈哈哈一笑,道:“怎麽,这里不合适麽?”
“不合适。”唐远书没有笑,“容我提醒各位公子,如果这屋子里最後只活着离开了你们中的一个,那麽,这位未来的王爷,是感谢唐门呢,还是心怀仇恨呢?”
武达的神情一变,左顾右盼,看看二哥,看看五弟,远远瞄一眼老四,看其他三个都没说话,面颊肌肉绷了一绷,将不知道什麽言语硬吞了回去。
见四个公子都已不语,唐远书微微擡头,缓缓道:“唐门立足蜀地百余年,大朝廷侍奉了两个,小朝廷见了不知多少,一时荣辱,放在流逝光阴之中,不过是过眼云烟。那些饱读诗书的人,总爱说什麽有德者方能身居高位,可若真有人身居高位,一呼百应,他们自然会去故纸堆里精心挑选,来证明其人有德,可以匹位。”
他目光鹰隼般扫过列座的四位公子,“你们不择手段费尽心机,争的是高位,是大权,是威震西南坐地成王。这无可厚非,唐门不愿也不该插手。可你们中的某人,野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与天道串联合作,掌控峨嵋,谋划暮剑阁,如今趁着世子之死,又把主意动到我们唐门头上,真以为庙堂江湖勾结起来,就能为所欲为了?”
“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镇南王府,天道,六扇门,我不愿得罪,却不是不敢得罪。你们按规矩办事,凭心计争斗,唐门绝不插手。要是连起码的规矩都不讲,准备靠权势本事压人,那好,就让我们唐家,来帮镇南王府选个最命大的新世子吧!”
最後一句掷地有声,唐远书擡手一摆,身後长老精锐齐刷刷亮出双臂,阴阳透骨钉寒光闪闪,门外弟子齐声呼喝,从口袋中抓出毒砂,蓄势待。
武平望向罗傲,鼻尖上隐隐见到一层水光,“罗傲,你究竟做了什麽亏心事,宁肯惹怒在场众人,也不肯用乱心灯呢?”
武烈讥笑道:“说不定罗大人就等着唐门怒出手呢,他在地上躺着,大搜魂针不容易打着,滚到椅子下藏着,毒砂也不必害怕,咱们兄弟都死了,他兴许就大功告成可以找人领功咯。”
罗傲挺身坐起,满脸愤懑,面颊肌肉颤动片刻,咬牙道:“好,唐远书,我今日就遂你的愿,让那小毛贼来盘问。将来官府之中要是因此出了什麽乱子,莫怪我来跟你们唐家一并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