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宸一怔,僵坐在凳上,哑口无言。
雍素锦眸子中闪过一丝煞气,口吻却越娇甜,道:“就是啊,我要是你听说的人,那我没什麽难啊,跟着这麽个大树,好乘凉得很,出门住店都能找到不用给钱的地方,他还挺心疼人,哪儿都照料着我,我除了陪他睡觉,也没别的担子要扛。可他鸡巴大,技巧还好,陪他睡觉怎麽能叫有难呢。”
她目光一寒,翘在桌上双脚收回桌下,突然擡手拔下了钗,略一甩头,青丝披散,冷冷道:“那你听说的老友後人,是谁?”
魏宸双手微颤,手臂青筋暴突,看来他这些年外家功力已经炉火纯青,只是佛门修心养性的本事,连皮毛也不曾得到似的。
“我说的……自然是雍素玉,你的姐姐。”
雍素锦用指尖轻轻捻着那根铁钗的锋利尖端,眯眼道:“魏将军,雍素玉是谁,你爲何会知道?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可不太多。”
这话不假,南宫星在如意楼内委托调查的时候并未说明雍素锦与其的关系,朝廷重臣的後人,女眷大都只有姓氏得列文书,雍家姐妹在公开可见的信息中,不过是那长长罪犯名录中不起眼的两位“雍氏女”罢了。
即便有人能猜到雍素锦和当年雍家有关,可能将此联系到玉若嫣身上的,在如意楼内恐怕没有几个。
相较而言,单雷颐传递出的消息,才是更加危险也更加明确的信号。
魏宸不可能从如意楼的渠道知道这些。那麽,答案就很简单了。盘子有两个包子,拿走一个,剩下的自然是另一个。天道。
魏宸缓缓道:“素锦,你姐姐有难,你不急着帮忙,却在这里纠缠旁枝末节,实在是……”
“实在是什麽?”雍素锦呵呵一笑,索性一蜷腿,整个人缩到了南宫星的怀里,“唐门山上有难的人,大都是被天道出手害的,万一有个天道的人来找我,我还不能问问咯?”
魏宸的脸色变得极爲难看,“素锦,你好歹也是雍老爷子的子孙後代,如此罪责,岂能随便就认定凶手。”
南宫星沈声道:“魏前辈,此时不是混淆视听转移话题的时候,你还没说,是如何知道玉若嫣的身份。此事关系重大,前辈可切莫误入歧途才好。”
魏宸面颊绷紧,从齿缝中挤出一句:“不错,我便是从当下的同僚口中得知。”
说罢,他大掌突然重重拍在桌上,沈声吼道:“替天行道,如何能算是歧途!”
“天地不仁,”南宫星淡淡道,“前辈又何必去相信替天行道这种幌子。天道暗中爲祸武林五十载,其中的确有不少侠义之士爲扞卫江湖门派而战,可这个组织整体所爲,有什麽顔面提替天行道四字?”
“爲何没有?”魏宸朗声道,“天道第一代领慕容悲,凭一己之力联合武林正道,毕其功於一役,将我朝改元换代以来最凶残的邪派神龙道一举歼灭,驱逐出西域关外,被万凰宫乘胜追击,分崩离析爲逆龙道、异龙道两派,至今不得归返中原。这难道不是替天行道?”
“第二代领南宫邈,爲遏制天狼山狼子野心重组天道,多方围剿,清除了武林心腹大患,换来江湖十余年平安无事,难道不是替天行道?”
南宫星听到这里,眉头一皱,略感讶异,莫非这魏将军并不知道如意楼与狼魂的关系?否则怎麽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清剿天狼山是替天行道?这与指着和尚骂秃驴有何区别?
果不其然,魏宸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仍自顾滔滔不绝道:“而到了第三代领北堂无心,更是天纵英才,将一盘散沙的武林同仁聚成一心,团结协力对抗复仇狼魂,若不是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何来此後又一个太平十年?”
南宫星目光闪动,笑问:“不知这一代领,是哪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啊?”
“当今领的名讳,自然是秘密。”魏宸沈声道,“朝廷扶植隐龙山庄,大有将武林门派尽数收编之势,当今圣上改号元顺以来,官吏腐朽更甚,六方藩属各有一套算盘,庙堂山雨欲来,江湖又岂会太平安甯?少楼主,你们如意楼家大业大,难道愿意看着锦绣河山,自此被风吹雨打不成?”
“也许双方对彼此都有一些误会,我豁出这张老脸,在这里做个说客,还请南宫少楼主三思。”他一拱手,颇爲诚恳道,“江湖终究不过是江山一隅,爲何不与天道携手共谋,以微薄之力,护天下太平?”
听他说得诚恳,南宫星暗暗心惊,心想天道一条条脉络之间倒真是隔绝得周全,有人爲了天下大乱酝酿出一肚子阴谋诡计,还有人爲了江湖安甯肯对天道忠心耿耿,双方还都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真是奇哉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