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说跟你杀两盘呢。”书香吸搭着鼻子,问他牙疼还喝酒,而后挥拳便砸了过去,“还笑,我看是不疼。”灵秀搂着颜颜,挥起手来“aa”两声,说咋就没个正行,没看你大正难受着呢。“上礼拜就告我娘了,都少喝……”嘴上埋怨,却走过去替杨刚把大衣拿了过来,给他披在了身上,又打墙上把帽子摘了下来,一同给他戴在脑袋上,“这大过年的。”
“考得咋样?”杨刚嘴里含了块热豆腐,“东西搁前院了。”
“行啦,我都看见了。”书香说着我骑车驼你,正撞见打门外走进来的杨伟。回家前就闹了一肚子气,瞅着内要死不拉活的脸更来气。“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总找上门来。”又捶了杨刚一拳,“我就驮着你去。”
“外面冷。”
“你甭跟我废话。”
“你咋了?”
“牙,有点疼。”
“别耽搁了。”书香推起杨刚就往外走。推开门帘,朔风吹刮而来,刀子似的。站在门外,杨刚笑着把书香拦在了门口。“没穿衣裳。”他说,“大溜达两步更舒服。”日头照在他内张脸上,眼神如昨,眼角和鼻凹处却都起了褶子。“放屁工夫衣裳不就穿了,你等我……”书香往外就冲,被杨刚一拦,还给攥住了胳膊,“听话。”
“就不听。”
瞅着侄子,杨刚笑着胡撸起他脑袋,“再冻感冒了。”
“我娘都不怕。”
“臭小子。”书香也给他捶了一拳,“进去。”
“你早点回来。”目送着杨刚离开,这才转身进屋。“秋胡打马……”他哼着,朝颜颜挥了挥手,小家伙就打灵秀身边跑了过来。
“这味儿还挺好,比那个沙家浜可强多了。”
书香说沙家浜咋了,不也挺好。“都让你改成啥了。”灵秀抹瞪完他,转过身面向李萍和云丽,“不夸还往前巴碴呢。”婆媳妯娌这么一笑,书香这边牵着颜颜又打起了拍子。他连哼带走,凑到灵秀边上,并指成剑指向云丽,“前影好像罗氏女,后影儿好像我的妻房。”西皮唱腔,嘴上还自带锣鼓,最后目光又转到了灵秀脸上,手也揽到了她腰上,“我的妻房。”嬉皮笑脸,说妈你接一下。
灵秀脸歘地就红了,支起胳膊肘也把人拱了出去,说没大没小呢怎么还,不过终究还是跟着笑了起来,“把颜颜都给带坏了。”
李萍打线笸箩里摸出针来,叫着他爷,让他拿块红布头来,针也给书香递了过去,“来,给奶把线穿上。”然而不等书香把线穿针里,李萍内边又呀呀上了,说焕章跟保国来好几次了,又说凤鞠托人给家里送信,也问何时回来。打老头子手里接过布头,她说秀琴前两天不也问呢,“是不是啊他爷?”书香问这都什时候的事儿,家伙事儿一丢,跟着就骂了起来。他说肏,他说都高三了学校还他妈弄幺蛾子——“妈个屄的不放假就得了,一天十二节课还非得让住校!”灵秀皱起眉来连“嘿”了好几声,说骂骂咧咧地跟谁说话呢。李萍忙摆手拦阻,直说直朝她使眼儿。灵秀说又不是他一个学生,“怨气怎那么大?我是没跟过去还是咋的?”书香呲着牙说跟且了啊,不时拿眼瞟她。灵秀说甭看我。云丽用胳膊肘顶了顶她,“刚回来就吓唬人,气儿都不让喘了?”灵秀说这臭缺德净瞎打岔,都把要说的话给忘了。“寒假统共就这么几天,得给老师拜年,得跟同学聚会,又说去哪哪哪。”转而面向婆婆,说这来前儿还说想再住一天呢,“心多大啊他。”
李萍说都成女关公了,扭过脸来问孙子,“都回老家了不,你一个人还留良乡干啥?明儿又是周一,放假了咋不说家来呢?”打炕上找了找,拾起针来,布头也拿起来了,却没人理她,就又把脸转向了灵秀,“啊——说到哪了?”灵秀回过头来,也“啊”了一声,转瞬又“嗨”了起来,与此同时,伸手遮住了脑门。她伸手戳向书香,却对李萍翻起白眼,“我都让他给气糊涂了。”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叫着老师,人便闪现到了院子里。
来人正是沈怡,手里还提溜两个袋子。灵秀说还够快时,已经走到堂屋大门口,给姐妹儿撩开门帘了,“准是刚打良乡采购回来。”
“打完电话就让大鹏找车去了。”携着九七年的尾巴,表嫂的笑便也出现在了书香眼里,连同两个兜子。其中一只袋子装的是海螃蟹和虾,还带着冰呢;另一只袋子里装的则是活皮皮,分量还不轻呢。沈怡说自己冒冒失失跑来,也没带什么东西,就借花献佛提前给老师和师公拜年了。
“来了老师就高兴。”
灵秀问她冷不冷,当即抓起姐妹儿手来。
李萍又问:“吃饭没。”
沈怡笑着说晚饭没吃,翻起手腕反握起灵秀的手,“你这还没我热乎呢。”
李萍拍着沈怡胳膊,往里屋让,说小妹也是刚进屋,“晚上就在这儿吃。”沈怡说大过年的,家里还有事儿呢。灵秀说有事儿也明儿个再说了,上前一扯外套拉链,就把外衣给她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