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饭后,书香心里都特别痛快。按理说煎饼就大葱才得呢,不过肉饼就大葱也不赖,哥俩一人对付十块钱的,这顿饭吃完事山都能扛起来。
“先去哪?”不问还好,焕章这一张嘴,书香倒泛起合计来。他不是木头,只是有些心神不宁。到了文娱路的方圆书店,心里又打起鼓来,往东看了下,胡同深处的一中近在咫尺,然而那一百多米的路却又令人陡地感到无比陌生。说不清这是因为惧怕还是腻歪,亦或是吃饱了懒得动弹,正寻思要不要去教职工宿舍转一遭,许加刚就从南头骑着变车赶了过来,闯进书香的视线。
“听大鹏他妈说,这屄睡了多半天,还尿炕了。”焕章也看到了许加刚,他边说边让烟,但书香却没接着。“这又什么时候的事儿?”书香着问,不时拿眼左右踅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就上礼拜日。”于焕章而言,五一过后的这一个礼拜过得可谓无比充实,然而母亲的突如其来却简直令人防不胜防,好在已提前约好了大鹏和海涛一起去梦庄浩天家里,所以他很规矩,也很小心,没等吃饭就大摇大摆找柴鹏去了。等再回来时,已是转天下午,母亲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我去把被子收了。”许小莺的话刚落下,沈怡就笑了起来。“饭也不吃,他这都干啥来?啊,撒呓挣了?”说说笑笑,她摆起手来示意许小莺赶紧回去,“那么大人还尿炕。”又是一阵嗤笑。“说的谁?”听话搭音儿,焕章饶有兴致地问了句。柴鹏也问了起来:“加刚吗?”虽只言片语,但沈怡嘴里透露出来的还真就是许加刚。然后,然后众人笑得前仰后合。不过沈怡却在笑后郑重起来:“出了门可不许乱讲话。”言外之意是她这个当姨的可以说,其余人等就不能随便乱讲了,最起码是不能让人下不来台。
不等焕章把思路里的东西捋清楚——细说齐整,许加刚喊嚷着就扬起手来。就看他把车停在游戏厅门口,抹着头上的汗,有些气喘,紧接着就跑了进去。
焕章斜睨着杨哥,静观其变。杨书香没动地界儿,也没表态。二人相互看着,没一会儿功夫就看到王红起打游戏厅走了出来,嘴里说着什么,那许加刚频频点头,跨上车子返回身先自朝南骑了下去。
“又活了?”焕章之所以说了个又字,是因为看到许加刚那风风火火的架门,这俨然和上礼拜日下午看到的内个哈欠连天的家伙判若两人,“过去待会吧。”他说。书香就点头,也正有此意,起码是看见了红起,尤其自个儿还提溜着一兜子桑葚,总不能装看不见吧——逛闹街时人家又帮了咱——于是就凑到了过去,于是就得知体委那边干起来了。
“这种事你长风哥不可能露面。”如红起哥所说,类似这种小儿科的玩意顾哥肯定连掸都不惮,跟自己大爷的情况也差不多吧——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接近,请得动的——哪怕从颜颜生日到二哥结婚。“你俩想不想见识见识?”正当杨书香顾左环右时,从游戏厅里蹿出了七八个五大三粗的人,随之,红起的话也响在了他的耳边。
“那就~去看看呗。”有些盛情难却,也有些磨叽。其时整个文娱路上的人并不多,也始终没看到柴灵秀,所以硬杵着并非是上上策,然而才跨上摩托车后座准备跟着一起走时,书香眼前一花,刹那间不止是对面的人愣住了,他心里也咯噔一下。事后回想起来,他有些怀疑,冥冥中这一切是不是都提前给自己安排好了?不然的话,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自个儿坐上摩托时给撞见了?
体考完事儿,莘莘学子们就开始全力备战七月中考,整个初三年级变得鸦雀无声,而彼时热闹的操场也一下子冷清下来,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一时间让人还有些无法适应。教室外墙壁的黑板写着“不负光阴”等等类似于电视剧台词的玩意,下面还刻意标注了“努力”、“拼搏”,像极了搞传销宣传的那套玩意,铺天盖地席卷过来。上午的最后一节体育课,三班的一干人等又把四班的人给劈了下去,事实上,实力面前可不是用嘴吹的,得真刀真枪拿出来真干——趁着初二还有俩月末考,趁着我们还没给戴上嚼子,咱就再来一次“第二起跑线”。
风和日丽的下午,第三节课完事就自由活动了。坐在操场边上系鞋带,这哥几个又念叨起来。“咱再飞扬一次。”并重点点明要跟北小郊的人“干一场”,挥一下梦庄中学的特色,把气势再展现一把。“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焕章如是说道。而以往的经验又告诉给他,我们没什么好怕的,与此同时他还攥起拳头说,有杨哥在,舵偏不了。“咱要度有度,要技术有技术,只要别太粘球。”王宏比划起手指头,虚逢起眼时怎看都一副色眯眯的样儿,“抓住空当见缝插针,咱不会输。”他这一通嚷嚷连同指手画脚,众人当即也都看到了打东门走出来的人——喝醉酒睡了小半天的许加刚。
这屄吵吵时,隔着道墙都没法阻挡那难听的公鸭嗓所产生出来的噪声:“都过来,过来!”临门居窗往桌子上一迫,边揉太阳穴边卜楞尾巴的劲儿就跟喝易拉罐中了五万大奖似的,在身边围上来五六个人之后,更是吆五喝六唾沫横飞,“去捋几串女人的奶头给我解渴。”说话时丝毫不顾及班里是否还有没走的女同学,确实,连烟都点着呢,在他眼里女同学算个屁。
“刚哥,啥奶头?”捧臭脚的们撩起嗓子来,嗷嗷的。“桑葚不就女人的咂儿头吗。”这鸭子翘起二郎腿跟踩了电门似的,又连连摆手催促,“内天吃了几个还挺甜,去,再捋几串尝尝。”东张西望,声音越肆无忌惮。“杨哥,赵~哥。”打南边走回来时,还没等书香和焕章凑到近处,窗子里就探出个脑袋,脸跟猴屁股似的,操起公鸭嗓喊了起来,“吃桑葚来。”那劲头就跟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似的。
书香这性子是给别人的东西就算对方扔沟里也跟自己没关系,所以,关于许加刚提起的内些玩意他丝毫没放在心上,也压根没理对方的热情邀请——摆手笑的同时,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你等会儿我。”焕章冲着书香一转眼珠子,人就风也似飘了过去。见赵焕章独自一个人跑过来,许加刚的底气似乎更足了——他从桌子上跳下来,搂住了焕章的肩膀,示意其往教室后面走。“等有机会再请赵哥。”还不忘念叨桑葚的各种好来,让焕章稍等片刻。焕章推了他一把,塞钥匙的同时和许加刚保持着距离。“又喝多少?”他皱起眉头问了声,鼻间酒气熏人,不知这厮喝了多少。“不到一瓶。”许加刚从兜门里掏出了万宝路,让了过去:“大不了去体育室睡觉去。”说话间可就从后门引着焕章走了出去。
万宝路面前焕章摆手拒绝,与此同时压低了声音问道:“上次给的还有吗?”
许加刚“哦”了一声:“啥?”转瞬抓挠两下卡巴裆,也压低了声音:“过瘾吧!”这过程他续了根烟,眼睛虚眯起来,脸看起来特别红,摇摇晃晃行走在校园里头,可能酒喝得确实不少,就有些抽羊角风,“走,带你再听个好的介。”
“抽屉里的?”焕章一边问,一边朝着身后不远处的杨哥使了个眼儿,随之拐过墙角。“哦,你听了?”迎面撞上摘桑葚的,他就抢了过来,冲着焕章神叨叨地来了句,“这玩意可解酒。”当即扔进了嘴里,“跟他妈咂儿头似的,看着就想嘬。”还扔给焕章几个。
“对了赵哥,骑马内事……”一路上喋喋不休,踢开体育室的门许加刚又把烟让了过去。焕章捂起鼻子,除了难闻的酒气似乎又闻到一股臭脚丫子味,不得已,这才把烟接在手里:“不都说了吗,我己个儿又没单独骑过。”
“我可问了,”话说到一半便停下了,许加刚对着烟屁猛嘬一口,烟雾缭绕时,整个人舒爽地打了个酒嗝。“你妈内晚”,烟头扔了之后就四仰八叉躺在了床垫子上,“琴娘让我骑的。”
“我舅又不在身边盯着,怎么骑?你以为你是佐罗吗?再摔死你。”烟抽完了,除了风扇嗡嗡的,也没再搜寻到什么新鲜玩意,见许加刚躺在垫子上嘚屄嘚没完没了,焕章就不乐意在这闷着了,“你屄鬼念什么呢,话怎这么密?喂,喂,我说你屄可别尿炕。”
许加刚从垫子上腾地坐了起来。他老脸通红,看向赵焕章时,他伸手在四下里胡撸着捏起个桑葚,扬起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吧唧声中,桑葚在那厚嘴唇上时隐时现:“那磁带可花了我不少钱呢。”思想认知或者说从精神层面上讲,上了秀琴之后起码能有个立竿见影的效果,为此他也曾多方设想过,比如说赵焕章见自己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然后他会当着众人的面把其踩在脚底下,像爹训儿子那样告诉他:你妈被我睡了,这就是跟我斗的下场,并且把其母亲在床上的风骚表现一一讲述出来,让赵焕章从此再也抬不起头,彻底沦为他人眼里的笑柄。……可事实上这种玩了别人母亲后的愉悦激动以及产生出来的控制欲、成就感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可以任你为所欲为——拿出来四处显摆,而赵焕章也并非想象中的那样——认怂了。令人更为惊讶的是,自己现在的局面——为何还会低三下四?简直没道理吗!
“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