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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夜战白桥(第2页)

谁知越劝越拱火,这杨伟把晌午吃饭的气儿也给撒出来:「吃饭前儿我才说一句,他大爷就来劲了,他管得着吗?啊!他凭什麽凑热乎乱?不都是他背后出出顾长风的吗,以为我不知道?哼,就一群臭流氓!」

「我说你还有完吗?」本来心情挺好,又始终忍让着,见杨伟一而再再而三为了一件事耿耿于怀,柴灵秀眉头颦起,就不痛快了:「你怎不问原因呢?你儿子三番五次让人截,那前儿你干嘛介了?顾长风是我找的,别什麽都赖他大爷脑袋上。」

「你找的顾家小子?」杨伟一脸错愕,继而问道:「他凭什麽听你调遣?」

「就凭我救过他的命!」杨伟脸上再现狐疑之色,瞬间气恼地说:「咱们家跟他们家没份子,你最好也别跟那块料扯一块!」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重了,拉住柴灵秀的手,忙改口说:「学校忙抽不开身,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怎麽说打架也不对,性质太恶劣。把人家胳膊打折了不说,还让人家跪地磕头……我说话是不好听,还不都是为了咱孩子!」

柴灵秀很想告诉杨伟「你儿子没错」,话到嘴边又给她生生咽了回去。看着男人还在那没完没了小声嘀咕,柴灵秀无声地叹息了一下。把衬衣往杨伟身上一披,柴灵秀用胳膊肘拱了拱他,脸上挂着笑:「你试试合身不合身。」男人的尺寸都在她心里装着,哪还有不合身的……

这三个人喝酒,其中两个人都是酒篓子,那两瓶五十三度的茅台哪搂喝。而且,一直喝到九点多,这无形中放慢的度又利于消化容纳和接受,无形中氛围就出来了。有说有笑的,见侄子今个儿真的是水平挥,杨刚朝门外喊了一嗓子就又要了一瓶白的,表示最后要意思一下。还别说,就着王八血喝了两杯多白酒,于一个初生牛犊子而言,这状态简直不是一般的好,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候杨书香开始真正接触白酒的,加上他先天遗传的身体素质,杨三斤的名号很快就从杨刚的头顶上转移过来,妥妥地戴在了杨书香的脑袋上。

「听大的,喝酒别图快,你就慢慢品它,酒到嘴里啊顺着舌头根子转着圈走,再咽到肚子里,啊,舒坦。」杨刚伸手打了个拍子,摇晃起脑袋解释着。陈云丽在一旁抿嘴轻笑:「三儿啊,看你大又喝高了。」脸上红云朵朵,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晚霞,波浪束在脑后,脑门莹亮饱满,谈吐间给人带来一股如沐春风般的暖意,在一颦一笑间又不漏痕迹地就把那风情万种写在了脸上。

娘娘身上散出来的香味是不是靠雅芳带来的效果杨书香并不清楚,却伸手指着陈云丽的脸,仔细打量:「娘娘,你脸都冒油了。」就看陈云丽用手背沾了沾自己光滑的脸蛋,还撩了撩蝴蝶衫的领口,一片光腻就落在了杨书香的眼前,他夹起一筷子羊肉,塞进嘴里就大口咀嚼起来。

王八汤不是一般的鲜,而且荤,这时节配上涮锅子、王八肉、鸡肉一起吃,和秋上吃狗肉效果一样,补气血润心肺、滋阴壮阳,那可都是大补。三四个小时过后,这三人直吃得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尤其杨书香,那面色跟打了鸡血似的。离了座的步子摇晃却并不慌乱,也没有喝得不省人事,像去年海边游玩时那样糟糕。伸了个懒腰,杨书香觉得这一顿下来自己应该运动一下,消化消化食,把血液里积攒的能量好好挥一下,如果可能,踢一场足球那简直太好了。

酒足饭饱该去结账了,杨书香跟在杨刚的身后,连同陈云丽,走出包厢。关于饭后结账是有「打白条」一说的,于此杨书香并不陌生。这年头好多副业厂的领导都这麽干过,据说大多都是年底来个一次性清账了事,机关单位好像也不例外,而且年关到了,三角债一般也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面做个了结,甭管结得清结不清,年底了嘛,都想把账结清了图着痛痛快快过个肥年。

来到一楼大厅,杨书香以为杨刚会跟服务员卜愣下手,像很多人那样来句「记账上」,然后抹抹嘴头走人呢。却看大大走向柜台,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二话没说就把三张蓝票大大方方递了过去,这让杨书香颇为费解,审视的同时难免有些纳闷。

「老板说不记账!」

「拿着,甭废话!」第一开始那伙计没敢接着,后来就从柜台里拿出了一条红塔,死活往杨刚手里塞。杨刚象征性撕开了红塔山的外包装,从里面拿出了两盒,一甩手递给了身旁的杨书香,剩下的又摔在了柜台上,比划了一下,就带头从饭店走了出来。

「大,这里东西那麽贵,你干嘛还给他钱?」杨书香小声嘀咕了一句。

「拳头大不如面子大,三儿,在外结交朋友甭把钱看的太重,大跟你讲,这人情大于王法!」杨刚拍着杨书香的肩膀,忽地打了个酒嗝,又自言自语道:「大喝得有点多。」放慢了脚步,从口袋里掏烟。杨书香没吱声,暗暗琢磨着杨刚话里的意思,好像这话出自奶奶的口,妈也说过。这心里一下变得清明,敢情大这是变着法在教我怎样做人。

门外,中天上的月亮微隐在前进路的楼层间,半空中纷纷扰扰飘下了雪花,琼瑶匝地一片刷白。

吸了口气,空气里透着一股直达肺腑的凉,好不痛快。「又下雪啦!」窜着冲出去几步,杨书香伸开双臂做了个拥抱动作,这雪天月景他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很新鲜,很独特,正伸手指向半空,想要说两句,身后就传来杨刚的声音:「柔情似水,佳期如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大大也咏诗?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听。回头看向杨刚,杨书香顿时来了兴致。他一清嗓子,手一打,唱了起来:「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直把《智取威虎山》这段经典唱了出来。

杨刚和陈云丽相互对望着,齐声贺了声好。杨书香兴致一来,他哈哈一笑,立定身子单手叉腰,丁字步一站,伸手虚空一指:「天王盖地虎!」杨刚一愣,醒悟过来马上接了下句:「宝塔镇河妖!」陈云丽凑趣,用手一点杨刚:「脸怎麽黄啦?」杨刚张嘴就来:「防冷涂的蜡!」陈云丽踩碎步上前搂住了杨书香,问道:「怎麽又红了?」杨书香嘿嘿一笑,抱住了陈云丽的腰:「青春焕!」

好一个青春焕,杨刚也凑了过去,把侄子夹在当间儿:「三儿,痛快吗!」

杨书香搂住了二人,用鼻子深深吸了一下:「好香」,嬉笑着喊了一嗓子「痛快」,接着一指杏林园的方向:「回家看录像介!」

杨刚脸上大喜,松开手臂,看着侄子搂着自己媳妇儿在前面走,他抬头看了一眼朦胧的月,身子就激灵灵打了个颤。

夜已深,三三两两的人家依稀还在挑灯夜战,在这个雪夜点缀着杏林园这座业已沉寂在梦乡里的小区,给那些迷失方向的人在前行中指点迷津。到了楼前,漆黑的楼口如同一个看不见的漩涡,隐去獠牙张开它那吞噬万物的大嘴,毫不嫌弃地等待着即将入口的美食。

凝神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的,漆黑的洞口,陈云丽迷醉的眼睛变得有些暗澹。几个月前她和男人也像今天这样走进这里,其时男人大醉,她和公公一起把他搀扶进家中,然后稀里煳涂把肉体奉献出来……很快陈云丽的眼睛又忽闪出一片莹亮色彩,心里害羞却坚定不移,炯亮的眼神中就变得像雪一样带起了一片迷离色彩。摇了下脑袋,把雪花弹落,踩着高跟鞋的陈云丽又抖了抖身上的雪,那些六角形的尘埃带着梦想就开始伸展翅膀,飞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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