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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七折曦月无见其风如霆(第2页)

正修筑不久的城墙北段轰然倒塌,压死了几百人,不多时城中起火,烧掉旧城区达千余户。若非午后暴雨忽至,只怕牵连更广,死伤更惨。但土龙翻身遇着暴雨,城郊宝塔、屠苏两座小山生严重的土石流,滑坡坍下的泥海转瞬间吞没了几处小聚落,民间盛传:其中还包括了武皇帝最后的葬龙处。——人是无法击败独孤弋的,唯天可收。

另一种可能,就是如“帝陵祀者”独孤寂那般,不能接受天劫之说,又无法说服萧谏纸加入,双方因而决裂,从此形同陌路。但耿照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真的说出口。武登庸叹了口气,笑意苦涩。“我有另一处非去不可。若先去东海,就来不及啦,虽然也不算赶上。终究……是迟了些个。”平望已与五年前大不相同。非因入夜后一片黑灯瞎火,啥也看不见,而是彻彻底底不一样了。皇城修起了城垛护河,不再是大一点的宅邸;他离开时还是一片荒芜的城南空地,栉比鳞次地“长”出园林广厦,新朝权贵具都集中在此。往东的公署区里还有座神功侯府,新天子量入为出,不欲浪费,御笔一批,改成了武登国驿,让封国驻京官员可以在此办公,人皆以为通情达理。

武登庸毫无兴趣,乘夜潜入城南最大的一处府邸,悄无声息避过人迹,来到一间大屋里。服侍汤药的侍女前脚刚走,榻上老人仅着单衣,双颊微凹,原本严峻的面容在摇曳的烛火下更添阴沉,其衰老令武登庸有些意外,但毕竟连天下无敌的独孤弋都死了,只那份严苛依稀曾识,病魔亦无法稍稍摧折。老人同萧谏纸不一样,武登庸确定他不会武功,但他仍于武登庸坐落榻缘的同时睁眼,不知是睡眠太浅,抑或感应危机。

“是……是你。”黄浊的眼瞳微瞠,不若萧先生逼人,却有股教人头皮麻的苛烈。武登庸曾以为酷吏都该长成这样,澹台家一直到灭亡为止,朝上都无如他这等气势之人,那些软弱腐败的王犬比起老人,简直是新炊的馒头。“你要是再心虚一点,我便直接下手了。”

武登庸淡淡一笑:“你怎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陶五爷?”陶元峥并不怕他,轻哼一声,冷冷迎视。

“……是萧谏纸叫你来的?”

“你既这么说,我就不问萧先生怎么了。看来没事。”

武登庸敛起笑容,直勾勾盯着他,目光如刀。“你向天借了胆哪,陶五。我怎就没看出来,你是能下手弑君的货色?”

“放肆,武登庸!旁人怕你,老夫何惧!”面色灰败的老人一拂袖,差点踉跄滚落,瘦脸上罕见地涨起些许血色,恚怒已极。

“你个弃国遁走的可耻懦夫,岂敢对本朝宰相如此说话?”武登庸端详着他气急败坏的嘶喘,半晌泛起一抹冷笑。“原来你就是这么对良心交代的,陶五。事先不知情,便不算同谋了?”

老人咳声渐止,眦目闭口,一时无言以对,口鼻中出夹着痰声的混浊吐息,阴冷眸光极是不善。“我们都很清楚,独孤弋不会平白死去。最后收他的,真是天劫也说不定,但那日他为何单枪匹马,一个人出得城去?打猎?独孤弋从来就不爱打猎!有那个工夫,他宁可醇酒美人,醉死在温柔乡里。这事是谁干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意思。”陶元峥不欲辩解。

比起口舌之争,他更想知道这位刀法天下第一,在独孤弋死后极可能是“武功天下第一”的神功侯,意欲何为?武登庸无意与他啰唣,冷冷问道:“密山王呢?”“自……自是在密山国。”陶元峥没好气回答。“那羽渊王呢?”陶元峥闭口不答,强睁的黄浊眼瞳恍若夜兽,总之没点像人。

密山王是大陶后为独孤弋所生的皇长子,也就是陶元峥的亲外孙。独孤弋受封镇东将军,返回东海后,与萧谏纸展开了对独孤阀内的夺权行动,明争暗斗之下,终以独孤执明大败亏输、吐血身亡作结。斗倒独孤执明容易,要终结百年名门独孤阀却难。

按萧谏纸谋划,独孤弋本是庶长子,血脉无庸置疑,独孤执明不孚人望,门中一直有不服的声音,若非碍于世子独孤容的贤名,早给人翻掉了;既有新主,英武可期,何乐而不为?故要阿旮极力拉拢门中势力。独孤阀中最早看出此一节的,却是世子的西席陶五先生。

独孤执明贪生怕死,好色吝啬,本就是独孤容的绊脚石。万料不到独孤弋横空出世,武功之高骇人听闻,还得末帝敕封,名正言顺,又有萧谏纸为智囊,在京城收拢人心,已不知有多少豪商押注独孤弋,阀内风向丕变,突然间“野种”之说无人再提,敢情庶长子也是长子,一般的能总领一门。既然对付不了,就只能捐弃成见,倾力合作了。

独孤弋似乎天生具备了某种能力,总能使人让他。公孙氏的武登庸、韩阀的韩破凡,都在形势大好,又或尚能一斗的情况下,拱手将大位让了给他。殊不知开风气之先还不是这两位,而是独孤阀原本的正牌世子独孤容。在陶元峥主导下,独孤容率府镇上下,承认了独孤弋的家主地位,阀内最大的反动势力直接向独孤弋输诚,东海道避免了可预见的血腥风暴,一跃成为日后央土大战中的头号霸主,抢下问鼎王权的资格。

做为订盟的象征,独孤弋在靖波府迎娶陶元峥的长女,并为四郡文士大开幕府之门,替日后治理天下的雄图预作准备。陶氏以美貌和知书达礼着称,独孤弋对美女向是来者不拒,尽管他始终待陶氏不咸不淡,两人倒是在成亲的第二年迎来了未来的家主继承人;算算时日,敢情是大婚之夜落下的种。独孤弋对这个嫡长子,并没有表现出初为人父的欣喜若狂,一如对待孩子的母亲。

王朝建立后,名为独孤寔的世子受封密山王,其母陶氏没能享受天下母仪的光环太久,不到两年便郁郁而终;为区别嫁与孝明帝的妹妹小陶后,百姓都管叫“大陶后”。在武登庸的印象里,密山王寔是个安静的孩子,很少看见父亲,偶尔见着也无法消受父亲的粗鲁言行,更别提父亲周围那帮酒汗熏天的武将。他母亲则有着挥之不去的忧郁,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被丈夫冷落,也不像为独孤弋的风流感到委屈,而是来自更深、更不可言说之处。

封为羽渊王的次子叫独孤寘,乃某姬人所生。武登庸对独孤弋的风流韵事毫无兴趣,没听说过羽渊王生母的事,料想不是萧先生便是陶五刻意隐瞒,其中必有不足外人道处。他离开时羽渊王还未满周岁,朝野上下无人关注,母子皆是一般的影薄。

独孤弋于去岁驾崩,按年月推算,密山王独孤寔已满十六岁,就算这五年间独孤弋未立密山王为太子,这年纪也绝对能继位,连“幼君”都称不上。即以新朝肇建,需要强有力的中枢,独孤容也该自任摄政,命陶元峥等文武大臣辅弼才对;兄终弟及的恶例一开,此后岂有宁日?这是赤裸裸的篡夺,毫无疑义。独孤容行此逆举,必容不下兄长的血脉。若不将独孤弋的子嗣们清扫一空,日后有心人借此拥立,欲争从龙之功,白马朝将陷大乱。

密山王乃大陶后所出,是陶元峥的外孙,人说“虎毒不食儿”,故武登庸质问时,老人能毫不心虚答以“在密山国”;羽渊王既与陶氏无有瓜葛,独孤容斩草除根之际,老人不知是出言劝阻,还是推波助澜?

床榻侧畔,垂斜坐的初老汉子身姿未变,大屋里的空气却为之一凝。老人如遭雷殛,枯瘦的双手抓紧喉咙,却仍渐渐吸不进空气,面色丕变。

“武、武登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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