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听得出来,这代表他还活着,被囚于某处,死人的行踪是毋须隐瞒的。我母亲不会善罢干休,她会找到你,就算你真不知道,她会从你身上撬出知情者的线索,循线找到兄长。换了是我就会这么做。」
耿照摇了摇头,平和、但坚定地反骏他。
「她会先找到你。无论鬼先生身在何处,都不能再继续领导狐异门了,她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继承你父亲的声名与基业。我想不到比你更好的,是我就会这么做。」
胡彦之目光炯炯,双掌交叠在颔下,拱背如岳,直视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展颜一笑,懒惫耸肩。
「看来我们都有麻烦了,对罢?」
谁知耿照却无笑意,依旧摇头。
「是狐异门有麻烦,不是我们。『姑射』与鬼先生接头,乃至将他纳入组织,我以为有双重意义:能动用鬼先生,等于就有了他背后的狐异门势力,鬼先生将金环谷羡舟停、『豺狗』等携入东海,出钱出力;一旦成功,堪称是无本生意,可万一失败了呢?」
老胡不禁哂然。
「既是无本生意,何失败之有?是狐异门当了冤大头,背后支使之人,啥屁损失也无,顶多看戏看累了,眼酸脖子疼而已。世上冤大头所在多有,死之不尽,没了东家找西家,吃完上家吃下家,愁什么?」
耿照缓缓摇头。
「冤大头忒多,找上狐异门,靠的是抓阄么?」胡彦之笑容凝住,被反诘触动了心思,双罾砠胸,顿陷长考。
耿照续道:「在幕后操纵『姑射』的那一位,决计不是无端端找上狐异门。以其滴水不漏的布计,令妖刀于江湖掀起如许波澜,却无一丝形影泄出,周密至此,我以为连失败都在他的考较内;即使狐异门受挫,他仍能从中得益,说不定所得还胜过了成功——如此,才符合那人的一贯风格。」
胡彦之眉目一动。
「你知『古木鸢』的真面目了?」
「『古木鸢』背后,尚有他人,他们管叫『卖平安符的』。」耿照沉声道:
「妖刀乱世、流民攻上阿兰山,乃至将魔掌伸向七玄,几于神不知鬼不觉间,混一了东海邪派……这人做了忒多,你我却只知有古木鸢,几乎以为一切阴谋的源头,亦止于古木鸢。这,还不够可怕么?」将藏身于祭殿密室时,透过慑影镜投窥见鬼先生等人交谈一事,择要说明二一。
胡彦之抱臂沉吟着,眉头越皱越深。
耿照续道:「我认为姑射之中,分成两拨人马,古木鸢是一拨,卖平安符的也是一拨,双方目的不同。按目前掌握的线索,此番妖刀现世,应是古木鸢所为,三乘论法、七玄大会也都是古木鸢策划的行动,古木鸢自是希望成功的,另一方便要他失败。
「三乘论法会上,曾有一名戴著『空林夜鬼』面具、驱使流民杀上山来的神秘人,按其武功身形推断,我有七成的把握,应是血甲门的祭血魔君无误。他的搅局几乎使古木鸢和鬼先生的盘算落空,我想,他该是平安符那边的人。」
「所以……姑射六人中,空林夜鬼也是平安符那边的?」
「他不是真的空林夜鬼,」耿照提醒他。
「空林夜鬼另有其人。重点在于:混一七玄若是古木鸢谋划,成功于他最为有利,使之失败,才是平安符要的。
「此非村里童蒙赌气闹别扭,看竞争对手一事无成,就开心得拍手大笑,而是精密布计、明争暗斗之下的结果。你的兄长一败涂地,狐异门挹注东海的诸般心血付诸东流,正是平安符一方所欲。」
「要这么说,满街都是卖平安符的了。」老胡苦笑道:
「狐异门的对头遍布东海,我的母亲、兄长,以及他们手下的那些『豺狗』,多年来按着一份仇家清册杀人,数量之多,牵涉之广,说出来能活活吓死几个安善良民。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哪天被人知道了,倒打一耙,我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