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寺隼人的视线从沢田的面容落到了他跟我相牵的手上,然后,露出了一个我很难形容的复杂表情。
他好像意识到了在方才那段我捡打火机还给他的经历中,他自己实在称不上礼貌可言;但这种认知又不是基于纯粹的歉意,而是因为我是他心里大哥的女朋友。
所以,他现在的脸上,吃瘪、惊讶、以及很难说清究竟有还是没有的懊恼,组成了一个仿佛生生吞下了条蠕动的活虫子一般的表情。
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伸出手,跟狱寺友好地握一下手才对。
但是因为他表情实在太过丰富,加上之前他那并不待见我的态度,所以我在原地犹豫了一瞬,然后,这位狱寺隼人先生,就维持着那副奇奇怪怪的神情,别扭地、沉默地率先朝我伸出了手。
我猜他应该不常做这类的动作。
因为他的五官比他的动作更加别扭,在微妙的表情之下,莫名有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感觉。
明明伸出了手,但又让人觉得他也不是很想我握。
我一边想着,一边简单礼貌地握了一下,然后我们两个迅速地同时抽回了手。
在葛兰西岛的行程一共是四天。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我重新更正了自己对狱寺隼人的看法。
他不是不待见我,而是不待见除了沢田之外的所有人。如果真要论起来,我应该是他不待见的所有人中比较被客气对待的那一种了。
而面对沢田时,他就又是另一幅脸色。
灿烂得像是专门对着沢田的向日葵,也像是时刻甩着尾巴的小狗狗。
我知道这么想不太礼貌,但狱寺……
真的很像会认主人的小狗狗。
在葛兰西岛的最后一夜,晚上的天空澄净得跟我们初来时一样。
狱寺听说刚刚有人看到了未知生物的影子,所以愣是敲开了我跟沢田的房门,把我们两个从电视前硬生生揪了起来。
银月高悬,星辰做的玉带横跨过浓墨铺洒一般的晚空,闪着细碎而璀璨的光,长长地、长长地坠入遥远的地平线。
葛兰西岛的景色好像无论什么时候看,总是漂亮的。
海滩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支了一盏灯,灯光是温暖的橘色,映得沙滩也变得像壁炉里“哔啵”燃烧着的壁火,橙泱泱的一片。
就连层层叠叠、接连不断扑上岸的浪花似乎也是柔软的。脚下沙子很细,狱寺专门带了个照相机,此刻正徘徊在沙滩上,一手举着他的相机,一手握着手电筒,企图捕捉到哪怕一点关于未知生物的蛛丝马迹。
我跟沢田窝在支在沙滩上的躺椅里,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狱寺兴奋地在这左拍拍、往那右拍拍。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我都开始打哈欠,眼皮也逐渐沉重下来,正寻思着是不是该回去睡觉的时候,狱寺突然的一声喊叫,又霎时把我惊醒。
我茫然地睁开眼,就听见狱寺略带失望的嗓音遥遥传了过来:“不是未知生物,是海豚。”
海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