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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第19页)

仿佛流淌到岁月长河,几千年,亘古不变。

千古英名、真神降世——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藏在他们心中的江山,并不只有风骨、雅致,日月当空,还有这些蝼蚁似的性命。

他们想活着,想爱,想要尊严。

燕珩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秦诏,你愿意做暴君吗?”

秦诏请他上轿,又跟着坐进去,他轻声道:“燕珩,十年前,你教过我:没有一个子民,会为帝王的虚名而活。他们记不住千秋万代,功在谁身,他们只要吃饱穿暖。”

“甚至,他们人微言轻,那只言片语,不为人所知晓,更不会传到我们耳朵里来。”

“燕珩,但他们说得对,你是天子,你不一样。”秦诏靠在他肩上,却贴着他的脖颈说了一句:“可你,别杀我了。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燕珩转过脸来,仿佛好笑似的,“秦王这就怕了?”

奇怪的是,秦诏没有反驳,他点头说:“嗯,我怕了。”

以前,他总是说:“我有何惧?杀了我,燕珩,你若舍得——尽管动手。”

现在,他却说:“我害怕,燕珩,不要杀我。”

燕珩仿佛没听懂那话是什么意思。

但片刻后,他却将唇贴在他额头,轻柔地叹了口气:“寡人从来都……没打算要杀你。”

那个二选一的选择。

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第116章论祸凶寡人今夜就宠幸你。

如果不能杀他,那就只能爱他了。

燕珩所设想的方式,并那等狠心的赌约,和爱他并不冲突。他将人藏在身边、假死囚禁在宫里,抑或放他在高座之侧,共享江山。

于他而言,心始终不曾变化。

只是。

他从来都没打算杀秦诏。

秦诏钻进人袍衣,去咬那一粒,叫人嘶气,掐住脖揪起来了。

“寡人不杀你,你便要得寸进尺?”

秦诏道:“我听见你说,不杀我,我便知道,你是那样爱我。”

——燕珩没忍住,哼笑了一声。

秦诏又道:“燕珩,你的千秋功名,仍会被人记住的——你只是你,你和谁相守,你都是天子……实在不好,便说‘为暴戾秦王所迫,天子为平战祸,遂定两国之姻’。”

生怕燕珩不承认似的,他凑在人耳边,轻笑:“天子宠幸我,我便得一点光辉,在史册之中,做你的一角的传注。”

燕珩没说话,只是转过脸来,瞧着他。

那点顾忌被他挑破,竟全没有引起一点退缩。那等杀意如此锋利,像过往许多次,那位递出去的剑刃——都被秦诏抬手握住了。

哪怕受伤,哪怕痛,都不重要。

现如今,江山太平,秦诏自觉对得起这一路走来的所有人,含恨叮嘱、要他发誓的白念薇,遭秦厉诛戮、死不瞑目的忠臣,陪他浴血奋战的将士,围绕在他身边殚精竭虑的人臣,以及守在尺寸之地等着吃饭的子民。

他那副斧钺劈凿过的身躯之下,唯有一颗心,还没着落。

那里,只有燕珩。

——他想做有血有肉的、灿烂活着的秦诏。而他的燕珩,却只想做人人敬仰的君王,那样冷冰冰的头衔,仿佛枷锁一般,将两个人都勒住。

他挣脱,却被那爱狠狠扯住。

越是飞得高远,越是将燕珩的掌心划得鲜血淋漓——那位若是不爱,便可以一刀割断;可惜,怎么也舍不得。

燕珩从不喊疼,他只是默默忍受,以帝王最淡然镇定的姿态,握紧了线。

秦诏伸手抱住他,仿佛察觉到他沉默里的隐忍,便说道:“燕珩,我不会再逼你的。今晚,我们只是出宫散散心。不管你最后,怎样决定,我都不会再任性了……”

燕珩揉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细细地捋着,仿佛小时候疼惜少年一样,要看见他在掌心热着,才能确认他的存在。

但燕珩仍旧没说话。

他想,燕正说得没错,他是天子,但秦诏说得也没错,他是燕珩。若他的心牵系在这条线上,爱着子民和他,并不一定冲突。

那道虚名,无非是摇曳在狂风中的燕国旌旗,烈烈地在他耳边作响。

也仅仅如此。

那晚作别时,燕珩没有留他,只是说:“留在寡人身边,你开心吗?”

秦诏点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而后,扬起下巴,站在凤鸣宫来,仿佛呼唤什么,极其大声镇定地喊了一句:“燕珩,我好爱你——!”

侍卫呆呆地站着,对视一眼,没说话。

他们秦王,一向肆意轻狂。

但那夜,他们还听见了另一句,来自天子的淡定平静地回答:“嗯,寡人知道,寡人如是。”

——什么如是?

秦诏傻傻地站在原处,仿佛数十年的狂喜,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将他摧残得头脑发昏。他还想再问,那位,却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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