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知书有些迷茫地摇摇头:“这我倒不清楚,我自进了楚都第一日,就被关起来接受杀手密训,而後就是进入云柳楼执行任务,周云达是我第一个目标。组织只给我周云达的相关消息,楚都其他人……我还真不太了解。”
阁楼窗边,翟成远迅速辨别出唇语内容,而後再次恍然:“哦门主,原来胥姑娘她不知道您真实身份啊,她十几岁就被福叁带进‘爪牙’,几乎没接触过外界,怪不得您不怕她告诉小师姐……”
“成,远。”谢听风咬牙微笑。
“门主我闭嘴。”翟成远立即捏起两根手指在嘴巴处做“封”状。
“先解决眼前的要紧事。”相月白暗叹口气,脑子里的线索飞速旋转,她统统按下,从一团乱麻中挑出最重要的几根线头。
“第一是我们现在知道了杀周云达的凶手是福叁,而背後主使是皇上。第二,也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提及此,胥知书忽然心跳快了些,她冰冷眼底微微亮起,整个身子稍前倾。
“查追杀你们的人这事,我会帮你。袁春大哥的事我听师父说了。”
少女不久前也受了伤,她唇色尚有些苍白,但语气坚定。
她无比认真地向胥知书保证:“无论是追查杀害袁春大哥的真凶,还是找出当年贪污关阳赈灾粮的狗官,囤积居奇的商户,我都会帮你。”
胥知书不由得怔住,她没想到,相月白竟能一语道出她想查关阳饥荒的事。
“那麽,这两件事分别有两种头绪,第一件事,杀手要麽是陛下派来灭口我的,疑点是他们对我反而没有兴趣,只杀了袁春;要麽是周柏山认为他杀的是逃跑的家贼,疑点是周柏山死活不认这事。”
“第二件事,也就是当年的……”
胥知书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红了眼眶。
相月白沉默地伸出手,覆在胥知书冰凉的指节上。
经年的压抑和突然伸出的援手,如久旱的土壤逢上甘霖,打得她猝不及防。
当年的关阳平城,终究造就了他们走向迥异丶又殊途同归的人生。
“我曾托福叁替我查过,朝廷给关阳送过好几批赈灾粮。”她的呼吸略微颤抖,“但那年还是死了三千九百人,包括你我的父母……我们都清楚,自始至终大家只吃到过第一批赈灾粮。”
相月白记忆深处的汹涌情绪翻腾而出,上一世追查三州案时,胥知书偏执几近疯魔的状态再次浮现眼前。
无甚特殊缘由,只因那三州案牵扯出来的一衆人等,正是关阳饥荒的罪魁祸首。
所以那夜,相月白拼了命也要从丞相和皇帝手底下抢账本,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胥知书。
温热的关阳春渐凉,她摩挲着杯壁,忽然间明白了什麽:“袁春大哥,是哪里人?”
果然,对面的女子轻声道:“关阳,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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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尚书家的茅厕里,意外撞破当朝新秀探花郎的真身後,相月白撕了自己两只袖子,用随身的弯刀“水中月”裁成长条。
递给了面色苍白还要盘算着怎麽收买她或杀了她的许述之。
“好在外袍没染上,先拿这个应急吧。”她道。
探花郎咬了咬唇,接了过来:“多谢。”
後来她们第一次在许宅秘密会面时,外面落了大雪,相月白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便问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你为何要进入官场?”
不是为何女扮男装,不是为何考取科举,她一眼看穿她一切举动背後的目标——她要进入官场,她要青云直上。
“因为我想做的事,必定要走到那个位置上,才能做。”胥知书道。
窗外细雪浩大无声地落下,枝桠结了冻,脆弱又冷硬的在寂静中直面风雪。瑞兽檐角下挂着的灯笼被雪打得摇晃,一点暖黄的烛光透过窗棂,像是无光无色的冰天雪地间唯一光亮。
两个女子围炉拥衾,宛如深闺夜话,却一个背负血仇,一个心藏旧恨。
相月白:“你要做什麽?”
胥知书:“我要干掉丞相,然後找到贪污了关阳赈灾粮的狗官,把他做的事昭示天下,再亲手了结他——你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