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幸拜在怀慈佛祖座下,有幸蒙受他的恩惠,甚至得?他渡劫前馈赠的一双眼睛,让天生眼盲的悟了第一次亲眼看到?世间万物色彩,也让天赋平庸的悟了能够侥幸活到?今天,成为梵音宫人人尊敬的“祖师”。
所有人都?觉得?,悟了应当是感激怀慈佛祖的,像世人口口传颂佛祖的事迹一般,虔诚地信仰着?他。
……悟了确实是应该感激的。
在怀慈佛祖坐化后,尚且年轻的悟了也曾经对他感恩戴德,不管走到?哪里,他都?随身背着?一座半人高的神龛,其中供奉着?怀慈佛祖的佛像。
悟了恨不得?一天擦拭佛像千百遍,拂去?哪怕肉眼瞧不见的尘埃;恨不得?上?天入地寻觅最珍贵的天材地宝,献在佛像所坐的莲花座前;恨不得?每日天未亮就?焚上?名贵的香,再采摘盛开得?最娇艳的、犹带露珠的鲜花,放在供桌上?。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悟了的面容上?一点?点?镌刻下时间流过的痕迹,他的外貌已经不再年轻。
某种粘稠而深刻的怨恨,忽然从悟了心?间涌出了。
明明他早就?认命了,自己根本没有寻仙问道的资质,明明他早就?心?灰意冷地打算下山回乡,安度短暂而平凡的一生了……
为什么怀慈要在他绝望时,给他一线希望?
为什么怀慈要让他品尝到?,长生是多么美好?
悟了用这双怀慈佛祖馈赠的双眼,亲眼见证无数天骄崛起,轻而易举地超过他——而只有他,始终陷在原地,容貌一天比一天苍老丑陋,身体一天比一天佝偻羸弱。
哪怕悟了拼命向前伸手,也无法触碰到?那些天之骄子随风纷飞的、透着?微光的衣角。
他们始终年轻,始终强大,始终高高在上?,始终受人敬仰。
只有悟了,永远修为不得?寸进?,永远困于?天赋有限,永远只是世人口中“受怀慈佛祖恩惠”的悟了。
于?是恨意不断酝酿,就?像陈年封在坛中的烈酒一般,越酿越深刻,不断腐蚀着?悟了的心?脏,留下创痕。
悟了开始想,怀慈,你?凭什么?
凭什么给他那么多时间领悟,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野望,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如?今,看着?台下聚集于?此的年轻修士,悟了祖师眼底的神色异常冷淡。
他好恨,恨这些生而具有“资质”的人。
不过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助他飞升的薪柴了,燃烧他们该死的天赋,铺就?悟了通往长生——乃至永生的阶梯。
如?此想着?,悟了祖师面上?的笑容变得?真挚了几分,他耐心?地等所有人给出答案,随后开口道:“很好,诸位皆能寻到?自己的道,实乃幸事。”
“然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悟了祖师淡淡道,“鲜少有人知道,怀慈佛祖在坐化时,曾留一真经在这山脉之下……”
众人不禁面露惊色,有人忍不住询问道:“真经为何?”
“大道归一,返璞归真,”悟了祖师双手合十,垂眸答道,“唯有践行?天道之指引,方能得?证大道。”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小沙弥破破烂烂的袈裟中,有一道萤火倏然闪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道萤火,便是邺烛目力的延伸。
即便远在千里之外,邺烛也能透过它,清晰地看见悟了祖师的一举一动。
“这老家伙,竟然在引导年轻修士信仰天道?他与‘它’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邺烛思忖道,“这是否说明,信仰对天道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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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可能“它”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通过教育驯化的手段,更好地掌控人间修士,就?像养猪场加强管控一样……
作为“猪”的一员,邺烛一点?都?笑不出来。
……
不绝于?耳的山峦崩摧之声响彻云霄。
霍清歌怀抱着?古琴,远远望去?,只见刀光如?长虹贯日,劈开山峰、断绝江河,灵力奔涌而过,便唰唰唰倒下一片葱郁的山林。
绵延数里的绿浪伏倒,如?同碧绿的潮汐退去?,带动土地一齐震动,闷响重重锤在所有人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