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钰勋看着黑沉的天,“子时中点已过,他们来得及吗?”
此时,罪无肃盘腿坐在水库的边缘,借着明亮的月光,他垂眸,温柔的抚摸着怀中的匕首。
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他连头都没擡。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他了。
“罪无肃!”楚纤越在看到罪无肃的一瞬,眼里的恨意顷刻间爆发。
“纤越,冷静。”欧阳仙无沉着脸,看向陈昼莱,“不上去跟你主子说两句吗?”
陈昼莱看着罪无肃,已是老泪纵横。
“太子……”他双腿一弯,直直朝罪无肃跪下,“您糊涂啊!”
他身侧的陈冥夜也跟着跪下,“草民陈冥夜,拜见太子殿下。”
罪无肃终于擡起头,他看着陈昼莱半晌,“陈将军?”
他的目光挪到陈冥夜身上,“你还活着,连儿子都有了?”
他的眼神空洞的可怕,“你带着你儿子来,是想让我收手吗?”
陈昼莱没应,他此时已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他只能颤抖着擡头,缓缓看向身後的陈哥儿。
陈哥儿直直看着罪无肃,问:“你可还认得我?”
“你救过我。”罪无肃的语气平静的过于可怕,“没人让你救我。”
陈哥儿红了眼眶,“可我就是该死的救了你,因为救你,我的孩子没了。”
“你想找我报仇吗?来吧,我给你机会。”罪无肃展开手,脸色甚至带上了笑,“我还你一命,正好你送我去见藿哥儿。”
陈哥儿崩溃了,他歇斯底里的大吼出声,“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害死了你的亲外孙,你凭什麽能这麽坦然的赴死!凭什麽能没有任何负担的去见我的姆父!你凭什麽啊!”
他哭的浑身瘫软,尘海镇搀扶着他的身体。
罪无肃的笑僵在脸上,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陈哥儿,看着那张和藿哥儿有几分相似的脸。
他的瞳孔一点点缩紧,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痕,脸颊不受控制的抽搐。
似是过了许久,又似是过了一瞬,他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却只吐出一口空气,而後,他才问出一句,“他说的……是真的?”
“当年,您出征後,太子妃便查出有两个月的身孕,他不想您在战场上因他腹中的胎儿分心,便向您隐瞒此事,他是想着等您回来再跟您说的,哪知陈国战败,楚军进攻之时,太子妃刚産下皇哥儿,他命我等带着皇哥儿逃跑,务必要保下皇哥儿的命,而他则站在城墙上吸引楚军的注意……”
陈昼莱哽咽着讲出当初的真相。
罪无肃似是在听,又似是没在听,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陈哥儿。
他看到了陈哥儿眼里的恨意,想到了他刚才说的混账话,又想到了当初在渔村里饱受苦难却依旧选择救下他的陈哥儿。
他是知道陈哥儿过的有多苦的,但他想着这天下所有人早晚都要死,他又何必浪费时间多此一举。
他没想到啊,他怎麽可能想的到啊!
他怎麽可以对陈哥儿的苦难视而不见,他怎麽可以看着陈哥儿的脸没起任何怀疑?
“孩子……是怎麽没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问出这句话的。
他只记得他走的时候,孩子还在的。
他衣袍下的手止不住的发颤,他觉得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陈海镇赤红着眼,“因你漠视海真的求救,大瘦子他们杀鸡儆猴,割了海真的舌头,当时陈哥儿本就因吃的少导致胎像不稳,得知此事後情绪激动早産,孩子还不足月,生下来便死了。”
陈哥儿蜷缩着身体,“你可以不来的,你为什麽非要来?你若不来,我或许就能把孩子生下来,当时那麽苦我们都熬过去了……”
罪无肃撑着手站起来,即使宽大的衣袍盖着,也难以遮掩住他凸起的肚子。
“对丶对不起,对不起……是爹爹对不起你……”
他一步步走向陈哥儿,脚步踉跄。
“爹丶爹爹不知道你啊……爹爹以为爹爹什麽都没了……”罪无肃伸出手,似是想碰陈哥儿的脸,尘海镇皱眉,侧身挡住罪无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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