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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她一生有太多难言的顾忌（第1页）

第187章她一生有太多难言的顾忌。

沈芙心在青帝灵山里的那三百年光阴并不好过。

小仙们因为择剑堂中的那把群剑之首春神剑挑中了她，而短暂地接纳了一阵沈芙心。但降临在她头上的荣光很快熄灭，她拔不出剑，不被兵器所接纳，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哑炮。于是她被排挤得更加厉害，因为臭名昭着的家世，因为丝毫没有长进的修为，还有很多人云亦云……

不过沈芙心很厉害，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况中，也没人能当着面欺辱了她去，顶多在她背後讲讲闲话。

和她的外表相反，她不是那种软弱的性格，哪怕当下身处劣势，也要想尽千方百计地报复回去，不撕下来仇人一层皮誓不罢休。谁胆敢惹了她，那阵子入睡也最好得要睁着两只眼，否则身心一松懈，真不知晓沈芙心会用什麽法子把人往死里整。

不过沈芙心也有弱点。她认死理，哪怕那个位处南柯连廊的家再如何不堪，她被拿捏住了亲情的软肋，便全然信任了所谓的家。

赵览萤是知晓故藤仙人想要拿这个养女做筏子接近自己的。

听说沈芙心没有娘亲，生来便被弃养在河渠里，应当是生她的女仙出了什麽事，不愿再要这仙胎了。

有时赵览萤看着被隔离在人群外，独自一遍遍试着拔剑的沈芙心，虽然她理解她对于亲情的渴望，但却全然无法共情。赵览萤不懂，为什麽“娘亲”这两个字能拴住那麽多人，更看不懂偶尔给小仙们放假归家时，为什麽沈芙心要站在山腰看同学与她们的娘亲并肩离开的背影。

在这样枯燥的日月里，赵览萤第一次朦胧地生出了“想要接近某个人”的想法。

那日早课，结夏剑尊走开了，角落只留沈芙心一次次徒劳地晃动剑鞘。赵览萤穿过结界，鬼使神差地靠近了她，站在她的身侧，如同仙界所有的严师那般对着沈芙心轻声道：“凝神敛念，将意念汇集在剑上。”

沈芙心不疑有她，双眸紧紧盯着悬浮在身前的春神剑，是个专注的好学生。

赵览萤伸出手，轻轻搭在沈芙心的手背上，握着她的手一同拔剑。

就在她指尖握紧沈芙心手背的那刹那，赵览萤忽然喉间一甜，有如雷击般的痛楚瞬间席卷过她四肢百骸。她握着沈芙心的双手滑落下去，沈芙心不知是没有留意，还是真不想管她死活，在原地又试着拔了两次，这才诧异地回首看她：“师尊？”

赵览萤不愿被她察觉端倪，伸手止住沈芙心想过来查看的动作，匆匆转身离去。

直到走出剑台结界，躲至林深处时，赵览萤这才扶着树干吐出堵在喉间的那口血。那与其说是血，不如说是碎肉和血块拼就的烂泥，赵览萤保持着倾身的姿势，怔怔看了那团血块几瞬，随手放了把火将其烧掉了。

生出属于自己的意识等同于反叛天道。

从那天起，赵览萤不再试图接近沈芙心。直到後来，她才从结夏剑尊口中隐晦地听说小仙们都在传说自己厌恶沈芙心，避她如水火，于是孤立她的举动更加变本加厉。但赵览萤当下并没有当回事，并无特意为了这件无稽之谈出面澄清的心思。

反正沈芙心活得很好，赵览萤心想。没人能欺负得了她，所以没有关系。

赵览萤知晓沈芙心是个跟喻湛虚一样的刺头，时不时就要惹出些什麽事端。可是喻湛虚身後有轩辕台主撑腰，沈芙心身後只有想将她快些送给自己的故藤仙人。第一次请鞭责罚沈芙心时，赵览萤心间竟然生出不忍，但沈芙心挨完鞭子便立刻爬了起来，拖着伤躯一言不发地跑了。

赵览萤提着鞭子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她见过类似的场景，仙界的灵猫和同类厮打完，也是会像沈芙心这样，飞快地找个地方自己给自己舔舐伤口。

如若沈芙心她有娘亲，会是如今这样吗？赵览萤忍不住垂眸望向自己攥得发白的手心，若她跟仙学内的其她小仙一样有娘亲保护，她是不是也会哭，会喊痛，会拽着娘亲来为自己撑腰，以牙还牙地报复自己？

那夜赵览萤没有能够入定清修。她端坐在无量法台，想了又想，最终执起鞭子，狠狠抽在自己的左臂上。

从今往後，她每每责罚沈芙心一次，便以同样的方式报在自己身上一次，似乎这样便能暂缓自己的良心不安——

在往昔的那三百年间，赵览萤曾坚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

光阴流转三百年，赵览萤拖着被天道彻底寄生的残躯，躲在人群中看沈芙心现今的一举一动。姬停牵着她的手，她们旁若无人地交谈，时不时短暂地靠在一块又分开，就像赵览萤见过的仙界任何一对眷侣一样。

她如今有了恋人，有了娘亲，有了很多跟她平等相处的朋友。没有自己在身边的沈芙心看起来比往昔快乐太多，在这瞬间，赵览萤终于彻底地明白了丶後悔了——

放下了。

就在她心念转变的电光石火之间，赵览萤只觉体内天道的意识被一股清风挤得微微摇晃，几乎就要被吹出自己的体内。但很快，天道的力量以比从前强硬千万倍的方式镇压下来，几乎将赵览萤整个人钉在原地！

在彻底开悟的刹那，赵览萤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然成为了天道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