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不喜欢姬停不在的日子。
沈芙心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时而看见接天莲花,时而看见寂寥的大雪,还有着玉衣踏雪而来看不清面目的人影……这些东西将她团团围在当中,沈芙心体内的灼热倒是褪去了,可却愈发挣扎在梦中醒不来。
难道自重生之後的一切,尽是她濒死前的幻想,只是南柯一梦罢了麽?
正当她恍惚想到这里时,梦境忽然被一道斥责声刺破了。
床边似乎围绕着许多人。沈芙心听见罐子旋开的声音,而後便有人开始往她嘴里塞糖吃,一连塞了四五颗,糖壳化了,里边的梅子掉出来,惹得她腮帮子都开始发酸。此时便听见离自己最近的人诧异发问道:“她怎麽还不醒?”
“入定了吧?是不是快破境了?”这声音她熟悉,好像是景樱容,“都散开算了,别坏人家道行。”
慎杀摇摇头,道:“我看过了,不是入定,也不是快破境,只是单纯太疲累睡过去了。”
“弑了那样多仙,不累才怪呢,”另一道声音响起来,沈芙心听出来是景应愿的二师姐,“……哎哎,芝麻,不能乱拿别人的糖吃。”
沈芙心想睁开眼,但是眼皮太沉,她撑不开,只有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可惜围着她的那群人似乎陷入混乱,没人留意到她的这瞬间。她听见黑蟒化形的那少年十分委屈道:“我没有想拿糖,只是这个糖纸亮晶晶的,我想拿起来看一看而已。”
景应愿拍了拍芝麻的头,道:“待会我带你去买。”
芝麻一下子高兴起来。她哧溜一下从她们的腿边蹭到沈芙心床头,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兴高采烈对沈芙心道:“谢谢沈芙心!”
如若没有沈芙心的糖,景应愿就不会想起来自己的糖吃完了要买,好开心!
沈芙心躺在床上,意识越来越清醒,脑子被这群人吵得嗡嗡响。她终于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气,强撑开眼皮道:“全都出去!”
她一说话,梅糖里剩下的梅子就酸了她一大跳,故而尾声有些有气无力。那群邻居不但没有滚出去,反而更高兴地围了上来,挤在她身边要跟她说话。
景应愿那个姓柳的二师姐见她面色苍白,一敲手给她下了定论:“我就说沈芙心中的是情蛊!”
沈芙心听见这话两眼一黑,一下子扶住头,景应愿眼疾手快将她撑住了。
提起这套情蛊论,柳姒衣显出十二分的认真:“绝对是有人给沈芙心下情蛊!这种情蛊离得越远越容易发作,你们看,这蛊弄得沈芙心都开始失去理智大杀四方了!这或许就是宁负天下人不负她一人唔唔唔——”
谢辞昭一把将二师妹薅回来捂住嘴:“都让你别看师姑的话本子了,你才是真的蛊毒入脑没救了。”
慎杀蹙起眉,满脸为难:“姬停不是会给人下蛊的人。”
……是啊,姬停。沈芙心睡了太久,有些头疼,捂着一边太阳穴坐起身来,在她们的簇拥下擡眸望向慎杀:“在我睡着的时候,姬停没有来信麽?”
慎杀沉默地摇头。沈芙心抿唇,心间莫名有些不安——
姬停那麽大个人,也不会丢,丢了又关我什麽事,反正不是道侣,身上没绑着生死契……
沈芙心又开始走神,在瞬间胡乱冒出许多个念头,如同烛火一般摇曳起来,在她心间投下无数个昏暗的影子。她将这些念头一一吹灭,忽然觉得很疲惫。
不喜欢姬停不在的日子。
她坐卧在榻上,被一衆邻居朋友们围着,心下却觉得有点寂寞。正在此时,床榻边未关严实的木窗忽然发出咔哒一声,沈芙心心有所感,赤着脚跳下床去,一把将窗子打开了。
衆目睽睽之下,一片桃花悄悄飘进她掌心里。
几息静寂後,柳姒衣倒吸一口凉气,自以为小声道:“天哪,飞花传情!小师妹你摸摸我额头,我们这是活在同一个仙界麽?怎麽有的人天生开窍,有的人天生木头脑袋……如若大师姐她早这样当年何苦追不到小师妹啊!”
谢辞昭面无表情,一把掐住了柳姒衣的嘴。
与此同时,包括慎杀在内的一群人涌上去,纷纷想要看姬停到底给沈芙心写了什麽回来。沈芙心攥着那片桃花,有些微妙地忐忑,她展开信纸,衆人伸头一看——
“看住你那个剑台师妹,别放跑她。”
……所有人幽幽望向独自坐在一边和芝麻玩的李剑台。李剑台飞升上来时不知年岁几何,但心智却停滞在了宗门内和师尊师姐打铁的时候,几乎还是个孩子。小孩当然跟小孩坐一桌,见衆人看着她,李剑台莫名其妙地擡起眼睛:“怎麽了?”
“冷心冷情,”柳姒衣喃喃道,“横刀夺爱……”
她还没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谢辞昭便一刀拍在她头顶,冷酷无情道:“闭上嘴,别逼我像当年杜鹃剑庄那个姓王的对她师妹一样对你。”
不知联想到什麽,柳姒衣彻底安静了。沈芙心懒得理她们,将这群人全都轰走,倚在榻上打算慢慢给姬停回信。身旁骤然静了下来,她踌躇了半晌,方才落笔写道:
“你还好麽,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