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借宿
自信满满的怀庄主走进厨房,气势十足地打开橱柜,拿出两袋方便面,冲坐在客厅里的颜予扬声问道:“老坛酸菜,还是小鸡炖蘑菇?哦,对了,最近新出的藤椒味也还不错。”
颜予擡起头,瞧见怀颂卿整个身子被厨房的推拉门挡住,只有别扭伸出的头和两只手臂献宝似地停在空中,像是小店门口姿势怪异的人形宣传立牌。
他禁不住低头笑了笑,起身走过去,问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怀颂卿收回手,将方便面搁到台板上:“相信我,这三个味道可是熬过好几轮的严格评选之後,最终胜出的。”
颜予终于还是笑出了声,怀颂卿无奈地指着冰箱:“里面应该什麽都有,但经我手後还保证能吃的,就只有这个……”
“那,怀庄主还是到客厅里等吧。”
颜予打开冰箱看了看,拿出两袋玉米面条丶一个西红柿和几个鸡蛋。
然後,烧水丶煮面丶打蛋,以及烫西红柿去皮,每个步骤他都轻车熟路丶游刃有馀。
怀颂卿就停在厨房门外,饶有兴致地围观了全程。见颜予开始盛面时,他才回到客厅岛台处忙活起来。
颜予端着碗筷来到餐桌旁,把怀颂卿那份摆在没放椅子的一侧。
正打算再去冰箱取瓶水时,被未卜先知的怀庄主举着热水壶拦住:“夜里凉,喝点热的蜂蜜水吧,养胃又助眠。”
两人相对而坐,颜予有点不自然地擡头看向怀颂卿:
“那个,这碗面就当是今晚借住的房费吧。虽然简单了点,不过我也只睡客厅沙发就好。”
怀颂卿耐心地转动筷子,卷起挂满汤汁的面条,入口前才慢悠悠回应道:“我家沙发只坐人不躺人的,颜先生待会儿睡东屋吧。”
“那你……”
“我一般睡西屋,东屋算是书房。”
怀颂卿尝过面条,夸奖的话说得有些许盲目,“出乎意料的好吃,没想到颜先生竟是大厨手艺!”
颜予笑笑:“哪有大厨只会做一种食物的?几年如一日地做,五谷不分也能练成名厨吧。”
“几年如一日?不会吃腻吗?”
“还好,大部分时间都是吃酒庄的工作餐,只有早饭和夜宵偶尔需要动手。这种时候要麽是还没清醒不想思考,要麽是饿得不行没工夫思考,所以就干脆一律吃面。也可能是我这个人本身比较无趣,少有什麽特别喜欢的东西。而一旦喜欢上了,就好像永远不会腻。”
怀颂卿怔愣了下,旋即双眼微眯,语声温和轻柔起来:“是只要喜欢过的就不会腻吗?”
“大概吧。”颜予下意识擡眼,碰上对面的目光後又倏地躲开,想办法转移话题,“我也有件事想问怀庄主。”
见怀颂卿始终盯着自己,却不打算应声,颜予开始自顾自地找理由:“就,我刚刚不是回答了怀庄主的问题嘛,礼尚往来的话……”
“一碗面换一夜住宿,答了一个问题便要换一次提问机会。”
怀颂卿端起杯,抿了口蜂蜜水,“颜先生似乎总是算得很清。”
“我确实……比较喜欢不亏不欠。”
“是吗?”怀颂卿似笑非笑,软下来的语气重又染上几分凛然严肃,“那颜先生问吧。”
“这个院子,是怀庄主买下的吗?”
怀颂卿掀了掀眼皮,沉默点头。
“那是什麽时候买下的呢?最近吗?”
“不是最近。”怀颂卿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处,“但具体什麽时候不记得了,你懂的。”
颜予抿唇,道了声:“抱歉。”
夜宵结束,话题亦戛然而止。怀颂卿坚持由他来洗碗,颜予拗不过只好答应。
同一时间,他去浴室里简单洗漱了一番。回到客厅後,跟怀颂卿说了声“晚安”,就赶紧钻进东屋。
这一夜的单独相处实属意外,颜予担心自己会再说出点什麽不该说的。
东屋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床丶衣柜和书桌,再无其他家具。不过墙面上随处可见一些便于扶握的把手装置,应该是辅助怀颂卿完成起卧丶蹲坐等动作用的。
颜予坐到床边,仰躺下去,枕头和被子都还留有怀颂卿身上那股浅淡微苦的中药味。
他闭眼轻嗅,莫名觉得安心。加上肚子里的热乎汤面开始发挥效用,本以为会失眠,结果却是意识很快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