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只有一张单人沙发,简葇坐下来,将笔电放在膝盖上。
她坐,他站。
他的身影浅浅笼罩在头顶,靠得近了,他身上的烟草味更浓郁了。
她指尖微颤地打开他的私人邮箱,将那封新邮件在线打开後,她挺惊讶的,因为都是英文。
她英语过六级,但面对复杂及专业性极强的文件,仍然看得一知半解,只知道这是一份关于并购的尽调报告,包含着大量的图表与数据。
他俯身下来查看文件,滚烫的鼻息落在她脸颊及耳畔,还有他边看文件边与对方讲话时呼吸交错的声音,像极了那一夜在巴黎,他将她圈在怀中帮她输密码的情形……
心潮起伏,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什麽也不用做,就只是靠近她,这些天以来她的逃避与自我洗脑所建立起来的防线,在这一刻瞬间瓦解。
“法律方面的风险评估我不满意,还有股权分配方面的细节把控也不到位,晚点我让家芝跟你们联系,让律师重新撰写。”
他终于结束这个电话,直起身子。
简葇僵硬得一动不敢动的身子刚刚放松下来,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你紧张什麽?”
“我没有。”她否认,“若是没有其它事情,可以开饭了。”
她抱着笔电站起来,匆匆往沙发上一放就要走,一条长腿忽然横到她面前。
一个措手不及,她匆忙收脚的下场就是让自己摔进沙发里。
仰头与他四目交接的一瞬间,她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双手紧紧地揪着沙发扶手。
“把笔记本拿起来,坐好,我们谈谈。”
他下了一连串指令後往书桌而去,後腰抵着桌沿,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
他们现在处于一个上司与下属很正常的安全距离。
简葇重新将笔电抱在腿上,认认真真地坐好,完全一副小学生聆训的模样,只是她不敢擡眼与他目光对视。
“上次你在电梯里想跟我说什麽?”
上次在电梯里……
她顺着他的话回忆。
应该就是放假前钟家芝半夜去江城找他那一次,她想把那个意外发生的吻跟他说清楚。
可当时她根本不知如何开口,他也有事要走,不了了之至今。
“没什麽。”
她轻咬了下嘴角,语气却是紧绷十足。
这是事情过去那麽久之後,在她反反复复的自我反思之後,在她打算他们谁也不说,不提就当没发生过之後,他第一次主动提及。
“那天晚上在布里先生酒庄里发生的事?”
相对于她的紧绷,他的语气却是随意极了。
简葇握紧双手又放开,反复几次後,还是说不出话。
“不记得了?”
沉默,她还是沉默。
在周暮云以为她就要当一只碰到事情马上就缩头的乌龟,转身去拿烟盒时,她忽然站起来-
他朝她望过去。
她双手还抱着他的笔电,脸上仿佛豁出生死般的神情。
“我记不记得不重要。我觉得我们应该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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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都凉了,你们还在书房探讨国家大事呢?”
钟家芝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
简葇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终于在他面前将那句话说出来,她迈着虚软的步子朝他走过来,将笔电放回书桌,转身出去。
在门口与钟家芝碰上。
“领导刚刚看完一份新邮件,马上就好了。”
她努力地让自己神色如常,心跳却如雷击,一下一下地,像是要跳出胸腔。
饭桌上一派其乐融融,只有简葇,明明笑着,心底情绪却是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