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有人馋它的身子!
怎麽说他都是个有血性的男子,如何忍受被他人当面说弱鸡。
纳兰迦严肃着一张脸,努力维护摇摇欲坠的尊严:“你想错了,我不是在标记地盘。”
“好,不是标记地盘。”银岐宽容大量,不与小毛毛争辩,顺毛哄他。
祂见那些教导幼崽的母兽十分严厉,可小毛毛不是野兽的幼崽,得用其它方法。
“那你在作甚?”挂条子只为玩耍?这能有助于降服祂?银岐想着,好像确实有作用,祂确实起了好奇心。
纳兰迦:“……”
可不敢坦白,大妖怪一怒之下能把他从这里丢下山崖!
银岐还在等他的回答,纳兰迦是个机灵鬼,突然指着远处山谷的白烟说:“你看!那边有人在烧火煮饭。”
远处群山被白雪覆盖,看过去其实分不清是烟是雾,又或者只是眼睛的错觉。
听他提起人,银岐一双眼睛的鎏金色彩变得淡了,像透明的远古琥珀,封存着不可说的历史残骸。
祂语气冷淡:“你看错了。”
纳兰迦讪讪收回手指,低头去抠粗粝的树皮,不敢顶嘴:“唔,是看错了。”
树顶的风好冷,刮得他脸疼。
突地,轰隆隆几声巨响,连他们所在的地方都感受了震动。
纳兰迦擡头,被眼前发生的一幕震惊得瞪大眼睛。
雪峰塌了一角,积雪化作奔涌的洪流滚滚向下,在山脊上激荡起阵阵白烟,摧枯拉朽一路狂乱吞噬,断裂的枯木,裸露的灰岩。
雪崩速度极快,几只正在觅食的羚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转瞬间淹没在这头白色巨兽的血盆大口里。
在暴怒的大自然面前,一切都显得那麽微不足道,虚弱无力,任何企图逃脱死亡的挣扎都显得如此苍白。
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如此震撼的场面,直到冷风灌进喉咙,纳兰迦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张大了嘴巴。
而银岐似乎是见惯了类似的景色,积雪崩于面前,眉毛都不动一下,倒是见他被冷风呛得咳嗽时,微微皱了皱眉。
“下去了。”大妖怪说着,伸手过来要揽他的腰,打算如法炮制带他下树。
“等会儿!”纳兰迦按住银岐的手臂,急急叫停。他不经意瞥见白茫茫的一片中,有个黑点在动弹。
此时,雪崩已经停歇,视野中除了刺眼的惨白,少有别的色彩。于是那一个仓皇奔走的黑点显得尤其显眼。
顺着少年的视线看过去,银岐的视力厉害得多,一眼看出那黑点的真身:“冬眠的黑熊被吵醒了。”
顿了顿,继续说:“它应该是只母熊,雪崩压塌了它睡觉的地方,里面可能有幼崽。”
每年寒冬,母黑熊在冬眠中分娩幼崽。如果没有意外,幼崽将会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吮吸乳汁,睡眠成长,等待春天的到来。
可今年不幸运,它们的住所被突如其来的雪崩毁坏了。被雪淹没的山坡处,隐约能看见半截断裂的枯树。孤单的小黑点绕着枯树焦急地团团打转,时而在某处停下,一动一动,似乎在挖掘塌陷的洞口。
白雪皑皑,茫茫天地之大,一时间竟无人能够伸出援手,帮助性命岌岌可危的幼崽,帮助束手无策的可怜母熊。
纳兰迦看着那黑点固执地,坚持不懈地扑进雪堆,那一抹黑渐渐被雪地染白。看着看着,他的眼眶发热发酸。
少年红着眼眶,请求他眼中神通广大的大妖怪:“银岐,我们去帮帮它吧!”
冷风冻鼻,纳兰迦打了个喷嚏,靠他这不争气的两条腿,走到黑熊那里,人家的幼崽怕是头七都过了!
而且那是黑熊,他可打不过,大妖怪能打过,要是母熊急火攻心,不分青皂白地攻击他们,那时就由银岐打晕它。
看着少年冻红的鼻头,再看看对方握住祂臂膀的手,银岐对纳兰迦有了新的认识。
喜欢玩耍,喜欢温暖,害怕寒冷,还有些胆小的小毛毛,竟然会主动提出到冰天雪地里,去帮助一只能一掌将他拍成肉泥的黑熊。
面对寒冬和野兽,少年自身难保,他竟还有良善的热心多管闲事。为何?同样是人类,少年的同类进山只知索取,这无可厚非,毕竟人类也是兽,需要进食生活。
银岐疑惑的事情是,那些比少年强悍许多的人类,尚且没想过救助野兽。比他们弱小许多的纳兰迦,为何能毫不犹豫去帮助另一个族群的生灵?
这并不符合兽生存的规则。大山生长的兽是淡漠的,它们不关心族群之外的事情,短暂的一生在觅食丶求偶丶繁衍之间循环。各自安好的兽们组成了生机勃勃的大山。
纳兰迦既不像人类,又不像野兽,他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此刻在银岐的内心,少年与祂所认识的人类中间划出一道天堑鸿沟,虽然都是两条腿,但灵魂底色却截然不同。
“不可以去吗?”大妖怪久久不说话,纳兰迦吸吸鼻子,看上去更像只可怜的幼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