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哼道:“哥哥骗人精。”
骗人精哥哥扒拉开小孩捣乱的手,假装困倦十足:“睡觉睡觉,过两日带你出去玩儿。”
他开心应好,安静的躺下,而後支起脑袋在旁边守着萧述清睡觉,借用朦胧烛火,描摹身旁模糊的面容。
待感到均匀的呼吸声後,楚拂楼起身披好外衣走出房门。
等候在外的非鹤上前来扶,他挣脱开,语气平淡:“略有模糊而已,用不着扶我。”
“查到什麽了?”
主子真是,唉跟少爷在一起块儿的时候,恨不能让人抱着走。
非鹤压下腹诽,递过信件:“少爷前些天和青云间的幕後老板见面,那人是楚暮冬。”
听到名字,楚拂楼不觉好笑,以前跟三妹妹起争执,恢复身份的首个对手碰上三哥。
非鹤感慨:“青云间那麽大排场,背後竟然是三房的人。”
“他没那麽多钱,”楚拂楼合起信纸,已有揣测,“楚暮冬背後,另有其人。”
非鹤当即道:“我再让他们继续查。”
楚拂楼摆手:“不必,等我亲自去探。”
非鹤疑道:“主子你现在这模样,怎麽探?”
难道不装傻子了?主子唇角微微一勾,高深莫测的回到房里,站在原地思考半天後,非鹤悟了。
还是要装。
次日一早萧述清出门,走之前特意吩咐院里的侍女们,无论谁来找楚拂楼,都不能带走人。
月夕应完好,刚想说老爷找主子怎麽办,诗禾拽住她胳膊,连连示意噤声,姑爷防得就是老爷,别问废话。
他为楚拂楼着想,而後者却寻机在非鹤遮掩下潜进照霞园去见楚夫人,只因隐卫来报,她整日嘴里念叨些没人听得懂的东西,若是跟先前萧述清讲的那些有关便罢,偏偏她哭着喊着嚷嚷的是“我儿死的好惨啊。”
听说楚夫人竟是喊得儿子,楚拂楼深觉此事异常,顾不得萧述清的关怀,特来查看蹊跷。
“我的小乖啊……阿拂啊……儿啊……你好狠的心,就这般让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刚踏进照霞园内,依稀可闻阵阵啼哭声,脚步渐近,又伴随着凄凄不成调的哀叹低诉,青天白日里,听得人有些发怵。
下人们都被楚照打发到别处待着,留下楚夫人独自哀凄。
楚拂楼轻轻推门进去,里屋的人沉浸在悲伤之中,并未听到声响。
他不打算和母亲说话,只安静的倾听着,从她只言片语颠三倒四的讲述里,渐渐拼凑出陌生而奇异的事件。
母亲质问他为何不听军令,执意以身犯险,逞英雄的单枪匹马进入敌军救五皇子,为何不好好养伤非要上阵杀敌,落得个尸骨无存,拖累爹娘为他立下衣冠冢,为何啊为何总是不听话,明明她一心为他好,当娘的难道能害儿子不成?
五皇子慕鹤之,莫说是楚拂楼没打过交道,便是侯府里也没有与其关系相近的人。
上阵杀敌,尸骨无存,衣冠冢,他陡然想起仲秋宫宴那晚楚夫人捏着他手腕时的神情,仔细回忆才发现,她当时严肃着脸,眼里分明充满惧怕与恐慌。
尤其是知道楚拂楼练武後,她险些昏厥过去。
回想那晚情形,当楚拂楼说出自己是男儿身时,楚夫人色厉内荏的反驳喊叫,其实整个人惊惧颤抖得手脚发麻,好似他若是变回男人会遭天谴。
大兴安寺那夜雨声淅沥,女人瘦削苍老的脸裹挟着厚重深沉,透露着不符合宅院妇人该有的挣扎无望,绝望痛楚的目光里,蕴含着他看不懂的深意。
此刻她字字泣血,哭声凄厉,像是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无法挽回的恐怖画面般无望嚎啕,楚拂楼忽然福至心灵,难不成她上辈子当真历经苦难?
又听楚夫人念叨惜娘骗她,他觉得有些怪异,怎麽听她口中的意思,上辈子根本没见过惜娘,那凭空冒出来的人从何而来?
就在楚拂楼念头刚落,被母子俩惦念的正主似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包裹至全身的黑布,仅露出一双亮金色竖瞳的脸,饶是他平素稳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惊得後退两步,瞬间满脸戒备,呈防御姿态站立。
除却熟悉的穿着打扮,他发觉面前之人似乎身量拔高不少,瞳眸颜色亦不同先前的暗黄。
“楚丶拂丶楼。”它一字一顿的唤人,眼眸含着笑意,不像之前在楚夫人身边阴森森的感觉,倒是极为,慈爱?
意识到他将惜娘和这样美好的词汇联系起来,楚拂楼怀疑自己瞎了。
“看来非鹤用毒果然不如你老练,假死脱身,实在狡猾。”
看着少年深沉的眼眸,惜娘暗暗落泪,天道垂怜,总算有个靠谱的。
惜娘掀开袍角,露出漂浮在空中的腿,指着充当双脚幽幽流转盘旋的蓝色烟雾让楚拂楼看。
她说:“错,我不是人哦。”
少年表情空白:“?”
“我是书灵,那具人形并非我的,不过任务者下令毒杀後,重又变为灵体了。”
少年表情持续空白:“??”
眼前画面实在超脱楚拂楼的认知,他盯着那团烟雾,不合时宜的想到,怪不得感觉人变高了,原来是飘着的。
书灵盖好自己的“脚”,眨巴眨巴眼睛:“你还好吗,小配角?”
经它再次开口,楚拂楼很快调整状态应对问答:“何为书灵?何为配角?任务者又是何意?你究竟想告诉我什麽?你想要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