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娘子失望地垂下手臂,她知道自己离经叛道,本以为秦紫仪不苛责她便会理解她。
“是与非,错便是错了。然而,世情苛待女子,是吾等之过,我错在先,娘子错在後,因此没有立场苛责。我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娘子却要受律法教条审判,因此没有资格苛责。”
“我观娘子,如见母亲丶姐姐,因此不忍苛责。娘子也并不需要我说教。”
周娘子却仍然不服气,“你通晓一切道理,也同情我。我不蒙教化,用律法审判我,公平吗?”
秦紫仪却道:“周图南已经死了,这公平吗?娘子,你生长于此,只有接受这里的规矩与道德才活得下去,否则,就是如今的结果,自取灭亡。”
周娘子笑了起来,“哈,你嘴上说的好听,你与他们也没有甚麽分别。我要奉献血肉,我要逆来顺受,我稍有反抗,就是自取灭亡。大人,我宁愿你苛责我,你明明看到了意识到了这一切,你这样位高权重,却还要我继续顺从,你比他们更可恶!”
周娘子的痛苦已经持续了成千上百年,她们大多数沉默无言,极少数成为周娘子,人们说她们大逆不道。
有些人视这一切为理所当然,有些人看见了,但只是站在那里旁观一切。
祸不及身,不知痛。
秦紫仪只是沉默地看着周娘子,此行的答案,他看到了。
“我很抱歉。”秦紫仪只能这样说道。
士兵再度上前,带走了周娘子。
这好像带走了他的兴致,然而诸事尚待善後。因此他只得转过身来,对那锦衣人说道:“天下无道,见笑了。”
锦衣人猛然擡首,满目震惊,这是何等大逆不道之言!天下无道,岂非是圣人无治?!
秦紫仪此言可谓是泼天之胆!
然而他猛然意识到,能听到这句话,说明根本不会留自己活口了。
他原本就失去了反抗之力,如今更是彻底丧失了挣扎之心,将死之时身边净是敌人,却也不免想要吐露一些肺腑之言:“小秦大人,听您所言也并非迂腐之辈,既知天下失道,又何必做裱糊匠,一条破棉被,缝缝补补终究还是败絮其中啊。”
秦紫仪哦了一声,“我不来做这个裱糊匠,就任由地方大员勾结阉党损公肥私吗?任由阉党肆意陷害忠良鱼肉百姓吗?任由尔等视疆防如无物?”
秦紫仪语气平静毫无波澜,“同是破棉絮,你们还要更烂一些。薰家家声斐然,毫不爱惜羽毛,犯下此等大罪,既然已潜渊卧龙,沉寂百年,又因何涉足庙堂事?”
锦衣人闻言悚然一惊,他自是听说过秦紫仪惊才绝艳的名声,但毕竟从未亲身体会过。薰家亦有算无遗策的无遗公子,那才是真正的料事如神丶智计无双。
然而,直到直面秦紫仪,他才发现这位传说中的小秦大人,料敌于前丶体察入微的本事并不下于无遗公子。
锦衣人深深低下了头颅,不敢暴露一丝情绪。
秦紫仪见状却道:“端王事败後我便遣人去了卧龙,至今已有七年。你不必怕泄密与我,七年时间,该知道的早也该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挖也能挖出些蛛丝马迹。”
这席话丝毫没有安抚到锦衣人,他只觉无比恐惧,七年前!?七年前!!
秦紫仪似乎有些疲惫,只是摆了摆手,梅君——小梅立刻跟上去,主从二人便如此离开了。
陈瓯麾下的士兵则纷纷涌入,将锦衣人及其馀党统统绑缚起来以待收押。
想必此时,薰太守的家也要开始抄了,不知他们是否做好了准备?
梅君跟在秦紫仪身後,絮絮叨叨,“爷,咱们该回去了罢,您这出来一趟,药还没喝呢!”他围观了全程,但并不很在意周娘子丶锦衣人等人的下场,更不在意秦紫仪说过什麽叛逆言论,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还不如盯着秦紫仪按时喝药来得重要,那可是兰香子大师叮嘱要按时按点喝的药!说起兰香子用药的讲究和奇怪之处,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便说最近吃的这些药,要遵循三九之数,三日一个小疗程,九次一个大疗程。每三日换一次药方,共换九次,此後要经兰香子看诊,再换一次药方套餐。
因此,兰香子十分不赞成秦紫仪这次的行程,甘州偏远,气候也不适合养病。
但是秦紫仪却未听劝告,自兰香子找上门,他便是一个极其听话配合的病人,除开几次疏忽,向来十分遵医嘱。
只是这一趟甘州之行,有他必须要来的理由罢。
无法,兰香子只得为这次出行量身打造了一套药方。因着此前几次疏忽,秦紫仪几度凶险,梅君哪里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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