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弱女子娇娇弱弱歪倒在她相公身上,声音又虚弱又无力。
那官军也不禁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招招手,示意梅君托着自家妻子上前,同其他排队的人说道:“这儿有个病人,各位行个方便,让他们先来好了。等会晚一刻钟关城门,不会耽误你们。”
衆人虽有不满,也不好同一个弱女子计较,便罢了。
见梅君没有路引,官军又将梅君二人引到一旁,开始盘问,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祖籍何处?兰陵城内是否有亲眷?
秦紫仪这时来了精神,对那人道:“我相公口齿不便,我替他来回话罢。”
那官军上下打量了了秦紫仪一眼,道:“好罢,你们说说自己甚麽来历。”
秦紫仪便开始编故事,说自家本是金陵城中开成衣店的布商,原准备北上进货,却不想刚出门没多久,便得知金陵城已被端逆王所占。听说端逆王已经设下关卡,阻断南下之路,便只好一路北上,预备投奔徐州城的二伯。
没成想,逆王大军已然列兵徐州城下,夫妻二人无法,只得匆忙来到兰陵寻求庇护。
秦紫仪编故事很有一套,他是个聪明人,编甚麽像甚麽。
那官兵开始盘问他夫家和娘家祖上三代,远亲近戚。只见那官兵记录好後,又问道:“你方才说你娘家的二姨妈怎麽称呼?与谁婚配?生了三个孩子,分别叫甚麽?”
便是秦紫仪胡乱编,又如何能难得倒他,便听他对答如流,如数家珍。
这官兵又去问梅君,“你大侄子叫甚麽?”
梅君冷汗登时下来,还未说话,秦紫仪却接过话头,正色道:“我家相公口齿不灵,还望长官不要危难,有话问我便是。”他一副老母鸡护鸡仔的样子,好似那官兵在借梅君口齿不便生事一般。
“嘿,你这女子倒是伶牙俐齿,很是维护夫君。”
官军盘问过一遍,未发觉疑点,便准备放他们入城,忽然福至灵心,道:“来,唱几句金陵夜曲听听,听说你们金陵话软得不行。你官话说的倒是不错啊,没有一丝口音。”
秦紫仪便回他,“奴家商贾之家长大,未出嫁前随家父一起经营家业,出嫁後便随相公走南闯北,因相公口齿有碍,便一向由我同外人打交道,因此官话说得比家乡话还好。”
“那好,你来讲几句金陵话。”那官军微微一笑,“我长官正好也是金陵人氏,我叫他来认认老乡。”
秦紫仪面色如常,见那官军请来一位身披银甲的将领。
那将军一身银甲,身材修伟,头盔厚重,只有一双眼睛和半个鼻梁露在外面。
秦紫仪见这位将军一身正气,便立时对那官军作色道:“我可以讲金陵话,却不会唱金陵夜曲。”
那官军一愣,连忙道:“这位夫人,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是看你这女子有趣,才开了一句玩笑。”
说完他又对着那将军拱手,“将军,我没那个意思,请您明察。”
那将军却看也不看这官军,盯着秦紫仪,漫声道,“你掀开头帘,让我瞧瞧。”
秦紫仪闻言一怔,他只看这银甲将军一身正气,应是个正派人,却不想,竟然招惹了一个登徒子!
秦紫仪还未有动作,便听那将军又轻慢道:“哦?不敢真容示人,是有甚麽见不得人不成?”
秦紫仪闻言一怒,当即一把扯下自己的幂篱,“看看看!可有甚麽见不得人的?”
即便他一路跋涉而来,容颜憔悴,这丝蒙了霜尘的沧桑却只为他的美色更添了一层令人怜惜的脆弱。
这脆弱,却又使得他的容貌好似武器,无坚不摧起来。
只见衆人都不禁为秦紫仪的容色所慑,唯独那个将军低笑了一声,将秦紫仪手中的幂篱抽过来,重新盖回秦紫仪头上。
这套动作让这将军做来潇洒流畅,只见他随手一捞,便将那白纱幂篱执在手中,信手一扔,那幂篱又妥妥贴贴罩住了秦紫仪的面容。
“大庭广衆,抛头露面,成何体统?!”那将军声音似乎还有些怒气,但隐约又能令人听出些愉悦之意。
秦紫仪心中冷哼,你一个大将军,衆目睽睽之下调戏一个有夫之妇难道就很成体统?
然而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紫仪理了理自己的幂篱,冷声道:“我还用学金陵话丶唱夜曲给这位将军听吗?”
“那倒不必了。”将军似是笑了一声,又对自己身後那官兵道,“光天化日唐突佳人,成春,我是这麽教你的吗?自去领二十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