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在家中过完元宵,秦紫仪便踏上了回白鹿书院的路程,他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坐马车都要别人操心的娇气包。
如今,秦紫仪熟悉了这种颠簸,对此颇有一种沧桑之感。
三年了,他连马车都会坐了呢,真是令人感叹时光飞逝,物是人非。
他以前坐马车,累得都吃不下饭,如今就是边坐车,边用些食水也无碍了。
从杭州到金陵,一直走的官道,不曾去过天目山,也不曾绕去太湖。
小刀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世间没有这个人。
秦紫仪也都快忘了,小刀是甚麽样子。
偶尔想起,也是天光之下,小刀的面容叫日光映照得模糊不清,周身一层光晕,持刀一个旋身,潇洒英武。
秦紫仪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及至到了金陵,见天色向晚,便先捡了一处客栈投宿。
护送他的府兵到了金陵便又立即啓程返杭,他这几年身边用惯了梅君,任聒噪精诗墨如何殷勤,也决心放过自己的耳朵。
因此仍是梅君在他身边伺候,虽然梅君不若诗墨细心,所幸秦紫仪也习惯了,在外便一直将就着。
梅君端来的水过热,就放凉了再用。若是过凉,就让他再去热热。
其他诸如此类,梅君也渐渐摸索出秦紫仪的好恶,大处细致了不少,细枝末节处还仍需历练。
这家客栈是杜家的産业,舒适度放眼整个金陵城都是头一份,而且还有杜陵关照,秦紫仪在这里是比贵客还要贵客。
秦紫仪要用饭了,掌柜亲自去望江楼点菜,现做送来,菜价却还依然照着客栈中的来。
往年秦紫仪也都在此处投宿,还以为自己是在照顾杜陵生意。
只是,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这江山腥风血雨的前夜,平静得过分。
夤夜时分,房门大作。
秦紫仪叫这午夜急声震得心头一悸,惊坐起来,差点喘不过气。
梅君连忙从小榻上蹦起来,也不顾门声大作,扑到秦紫仪面前替他拍背顺气。
还没等秦紫仪缓过来,那房门便被人撞开了。
杜陵提着一盏夜灯,一面口称得罪,一面急火火闯进来,“紫仪郎!大事不妙!”他身後竟然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方真雪!
秦紫仪心想,你们夜闯我房间,若不是甚麽大事,只怕要完。
那次大比三年後,杜陵第一次面对故人,带来的确实是一个足以石破天惊的消息。
端王谋逆了!
秦紫仪眉头一皱,“你说谁?”
杜陵初闻时也不可置信,端王一向与世无争,避世而居,怎麽可能谋反?
“端王!松江府的端王!”方真雪急切道,“两江总督附逆!金陵马上戒严,只能进,不能出!不日,端王的军队就要打进来了!”
“你如何得知?”秦紫仪如今还不是很敢信,说沈玉照谋逆都比端王谋逆可信多了。
方真雪心一横,索性和盘托出,“我表哥郁明台,便是在松江府谋了官职,这消息是他冒死传出的!”
杜陵叹息一声,“我们商贾之家,历来消息是最灵通的。”端王谋逆必然需要辎重,中州杜家是全国最大的粮商,对粮食的价格和走向了如指掌。结合方真雪的消息,一分析便知真假。
秦紫仪命梅君打开窗子,向外探去,见这个街上不时有举着火把的士兵巡逻,显得大不寻常,显然一副戒严的姿态。
见此,秦紫仪才信了七八分。
这样耸人听闻的消息,便是秦紫仪也不免慌张起来,他匆忙将衣服换上,“才开始戒严吗?必须要出城!”若是留在城中,做了端王质子,性命就拿捏在别人手上了。
杜陵忙道,“如今还没有完全戒严,等天亮你坐我的马车出去。你就假称是我表弟,千万不要说你是秦紫仪,否则绝不可能出去!”
秦紫仪知道,若是自己落在端王手中,极有可能成为威胁秦府的质子。
“你们不与我一起吗?”秦紫仪一面命令梅君收拾行李,一面问道。
“你身份贵重,不能落在端王手中!我和真雪还得留在城中周旋,白鹿书院中师生衆多,不是一时半刻能转移走的!而且我出身商贾,必然是端王拉拢的对象。只有你,牵扯秦府与天家,必然是端王急欲掌握在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