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沈惜时孤身回到医馆,方真雪早已恭候。
“怎不见小刀?”方真雪急切问道。
沈惜时思虑再三,决心不将这秘密告诉任何一个人,便道:“小刀前日不是说与叔叔相认,要离去。今日赛後,他便辞别了我,去找他的家人了。”
方真雪闻言,不由讷讷道:“可丶可,他就不同紫仪道别吗?”
沈惜时叹息一声,“也许来不及。”
“那……没有话捎给紫仪吗?”方真雪又问道,“日後就不联系了吗?”
沈惜时闻言一窒,“没有。你不要再问了,紫仪醒了吗?”
方真雪小声道:“醒了。但没有力气起身,大夫来看过,叮嘱他进些饮食,但也吃不下去。一直眼巴巴看着窗外。”
见沈惜时不说话,方真雪又道:“有围观的百姓来医馆道喜,我们已经知道小刀赢了。紫仪听过後,便一直看着窗外,应当是在等小刀罢。”
然而秦紫仪注定等不到一个已经离去的人。
今次,秦紫仪为了小刀吃了许多委屈,他向来自矜自傲,虽然身体衰微,心志却坚,从不肯对外人道苦。
因此,要等秦小刀来,要人哄他。
他吃了那麽多苦头,就要在秦小刀身上把甜头都讨回来。
桌上的鸡汤已经凉了,他要秦小刀烘热了,再喂他。
于是,便让方真雪扶他起来,硬生生把鸡汤放凉。
他心中想着,小刀若是迟一刻,便让他补足一刻,一刻又一刻,这甜头岂不是要腻死人。
方真雪不敢同秦紫仪说小刀不告而别,沈惜时只得迎头赶上,敲响秦紫仪的门扉。
窗户大敞着,秦紫仪已经看到来人是谁,却没有看到小刀。
“请进。”只听秦紫仪沙哑道。
沈惜时推门走进,欲言又止。
秦紫仪静静地凝望面前的人,等他说话。
沈惜时坐下来,恰好看见凉透的鸡汤,忙说:“已经凉了,我让真雪再去热热。”
秦紫仪漫不经心地问:“小刀又受伤了吗?”
沈惜时接道,“是受了些伤,但是不碍的。”他不敢说严重,生怕秦紫仪担忧。
“是这样,你从昨日睡到现在,其间有些事,你不晓得。昨天的时候,小刀与他的家人相认了,回来还同我和真雪说了,因你还睡着,便没有叫你。因此,你不知道他与家人相认这麽天大的好消息罢!”沈惜时从未像现在这麽啰嗦过,恨不得把前因後果,翻来覆去。
而只消那一句与家人相认,秦紫仪便甚麽都明白了。
秦小刀在这世间的家人还剩下谁呢?
而今,秦小刀功成名就,一个侯府的公子哥如何还肯屈就于他门下?
连方真雪都会说出好男儿志在四方,更何况,秦小刀这样文韬武略之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就祝他前程远大罢。”秦紫仪冷冷道。
沈惜时连忙解释:“小刀虽然走了,但是也是迫不得已。沈玉照曾当衆威胁,要送他大礼。为了不连累我们,小刀才决心离开。”
秦紫仪轻慢道:“我会怕沈玉照吗?我之前便联系了右相,借他一间别馆住,若非鸣鹿郎和秦小刀不宜搬动,早就带你们搬去住了。”
右相是当朝宰辅,三公之一,也是仍与阉党势不两立丶苦苦支撑的少数官员之一。而右相还有个身份,便是秦公门徒,秦公于他亦师亦友,关系匪浅。
秦紫仪一方面担心鸣鹿郎和秦小刀身体不宜搬动,另一方面担忧搬去右相别馆会有碍物议,怕别人说他走後门,便没有提前过去。但右相已经安排人手暗中保护这座医馆,否则,秦紫仪又怎会在这样一间看似毫无庇护的医馆住下?
“而且,沈楼主,恐怕你心急出错。秦小刀若是担心沈玉照报复,又怎麽会与家人团聚?他怕连累你我,难道不怕连累家人?而沈楼主,你又怎会放小刀一人面对沈玉照的大礼?除非,你见过他的家人,知道这个人,就连沈玉照也不敢惹。”
沈惜时目瞪口呆,他就知道,瞒不过秦紫仪。
“沈玉照不敢惹的人,只有二三之数……”
“够了,紫仪。隔墙有耳。你不要再往下说了,也不要再猜测了。这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情了,你只要知道,小刀很安全就足够了。”沈惜时不得不强硬起来,那个人的身份必须是一个秘密,因为小刀很可能与之前那个人请他出山的那桩事有关。
沈惜时并不知道,秦紫仪早就知道小刀的身世,也早就猜出了小刀的家人。
秦紫仪冷笑一声,“那好罢。我累了,不远送。楼主自便罢!”
沈惜时叹息一声,“你不要为这个不开心,这对小刀不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