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璧一面同她走出军营,一面道:“我记得坊间有个说法,叫做‘穷文富武’。”
他徐徐道来:“我在将军府长大,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为我寻了个传授武功的师父,我也因此,很早就知道剑该怎麽刺,刀该怎麽挥,才能在最省力的情况下,最大地发挥它们的效用。
“这些对我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于寻常百姓来说,却是奢望。军营中,绝大多数都是平民出身,他们在参军之前,可能连枪都没有摸过,却要同我一起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我拼的是技巧,而他们拼的是命,所以我始终觉得,我不如他们。”
这些话,让许琢圭有些奇怪,她道:“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中郎将和所有将士一样都是人,是会流血受伤的血肉之躯。
“能比旁人更早知道如何作战,懂得如何运用武器,这是中郎将的优势,为获得这个优势,中郎将是付出了努力的……”
她总觉得薛璧的想法是不对的,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干巴巴道:“总之,我认为,中郎将不该如此看低自己。”
薛璧愣怔片刻,随後一手叉腰,一手按在她脑袋上蹂躏她的头发,爽朗笑道:“我会的,多谢你的开导!”
许琢圭挪开他的手,不甚威严地控诉:“不许摸我的脑袋!”
薛璧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连声应了几个“好”。
分明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突然把许琢圭拉到一边躲在根柱子後,指着一旁的馄饨摊子:“你看那边。”
许琢圭顺着他的手看去,馄饨铺里,正是刚输给窦瞒的那个少年,正板着脸,不轻不重地呵斥面前一脸颓丧的少女。
薛璧介绍道:“坐在那儿的叫赵恕情,他对面的是宫里尚食局的贺琇莹贺掌膳,我观察他们好一阵儿了,他们两个应当是好事将近。”
谁家好人观察这个。
关键是,这人偷窥别人也偷得一身正气的样子,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他在协助大理寺跟踪疑犯。
许琢圭说出了大实话:“中郎将,看来你真的是很闲。”
精力这麽旺盛,很适合入职咱们十二时辰待命的广府。
正说着,馄饨铺的少年面前摆上了两碗馄饨,而少女的面前则空空如也。
“诶?”许琢圭发出了疑问:“他怎麽就一个人吃?”
这不符合常理!
薛璧提醒道:“别急,接着看。”
许琢圭按下疑惑,耐心看了下去。
座位上的少女目光如炬,眼睛一直盯着少年手上的馄饨,少年说了些什麽,少女瞬间又沉了脸,摆出了生气的架势。
少年不慌不忙,没有理会少女的脸色,专心致志地往碗里吹着气。
他搅了搅碗里的馄饨,用另一个碗里的小勺舀了些汤小尝了一口,确认不会再烫人後,才放心把馄饨拿给少女,不要太细致体贴。
谁来了不说一句好事将近。
许琢圭看着他们,早已心猿意马。
身後的薛璧离她越来越近,他弯着腰,头发落下一些,正好扫在她脸上。
鬼使神差的,她转过身,伸出手给薛璧拢了拢头发。
拢完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僭越了,急急缩回了手。
不知她现在说自己被鬼上身了,还来不来得及。
薛璧错愕地看了她一眼,旋即伸手,帮她扶了扶髻,并笑道:“这下我们扯平了。”
这,这算什麽扯平了。
许琢圭羞赧了脸,默默低下了头。
空气中飘来栗子糕的香味,薛璧问道:“你饿了吗?要不要吃栗子糕?”
“栗子糕太甜了。”许琢圭声如蚊讷:“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我喜欢肉包子。”
但很快,她又道:“中郎将不必管我的,你要是饿了的话,只买自己想吃的就好了。”
“这麽见外做什麽?”薛璧径直走向了卖包子的铺子前,包了一大油纸袋的包子,才转身往卖栗子糕的铺子走。
他喊店家给他各样式的糕点都来了几块,正要付钱,许琢圭冲上前,先他一步掏出了钱袋:“这个就由我来付吧!”
虽说她囊中羞涩,但就几块糕点的钱,她还是拿的出的,只是会使本就不富裕的家境雪上加霜而已,问题不大(哽咽。